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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卡嫂”指的是男性卡车司机的配偶,我国的卡嫂群体约有2500万人。无论留守还是跟车,卡嫂都付出了超出想象与言说的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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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嫂”:公路货运业劳动者及其隐性贡献

2020/3/31

编者按

“卡嫂”指的是男性卡车司机的配偶,我国的卡嫂群体约有2500万人。无论留守还是跟车,卡嫂都付出了超出想象与言说的劳动:留守卡嫂不仅支撑着其“留守的家”,也在精神上支撑着丈夫在路上的货运劳动;跟车卡嫂几乎参与了公路货运劳动的各个环节,还远距离负责家中的大小事宜。卡嫂不只是生产帮工与生产主妇,更是公路货运业的劳动者与无名英雄。

■ 马丹

“卡嫂”是我国公路货运业一个特有概念,指的是男性卡车司机的配偶。根据“中国卡车司机调研课题组”的调查,我国95.8%的卡车司机为男性,其已婚比例为89.5%。如果按照全国大约3000万卡车司机的总量进行估算,我国的卡嫂群体约有2500万人,这是一个数量庞大、与公路货运业的发展紧密相关的女性配偶群体。2018年,笔者对包括五个省份的49位卡嫂进行了深度访谈,并以“传化样本”为基础进行了问卷调查。

卡嫂群体的概况与分类

卡嫂群体是一个异质性很强的配偶群体,根据2018年卡嫂的问卷调查,样本卡嫂的年龄大多处于30~50岁之间,87.3%的卡嫂是农村户口。她们的学历以初中为主(59.2%),半数以上的卡嫂生育了两个及以上的孩子(64.9%)。

鉴于对“劳动与性别”主题的关注,笔者根据“是否跟车”将卡嫂分为“留守卡嫂”与“跟车卡嫂”。“留守卡嫂”指的是大部分时间留守家中、并不跟车的卡嫂;“跟车卡嫂”指的是大部分时间跟在车上、与丈夫共同进行公路货物运输的卡嫂。问卷数据显示,样本中63.6%的卡嫂是留守卡嫂,36.4%的卡嫂是跟车卡嫂。

“是否跟车”对卡嫂来说,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决定,也是她们在妻子、母亲与女儿的身份之间的艰难抉择。根据问卷调查,留守卡嫂不跟车的原因主要有:“家中有孩子需要照顾”(88.4%)、“有老人需要照顾”(53.7%)和“丈夫不允许”(34.7%);跟车卡嫂跟车的原因主要是:“路上风险太高、担心丈夫的安全”(77.1%)、“雇司机太贵、降低成本”(73.5%)和“担心丈夫的饮食起居与健康”(67.5%)。

就自我意识的群体特点而言,样本中跟车卡嫂与留守卡嫂的选择趋于一致,都认为卡嫂群体的特点是“吃苦耐劳”“坚强”和“善解人意”,只是跟车卡嫂更多地选择了“能干”,留守卡嫂更多地选择了“独立”。就社会地位的认知而言,65.8%的样本卡嫂认为自己处于社会的下层。同时,无论是否跟车,大部分卡嫂都不希望丈夫继续从事卡车司机的职业(73.7%),更不希望子女继承公路货运业的劳动(84.7%),其原因主要是:“风险高”“与家人疏远”与“易罹患职业病”。

留守卡嫂与“双重家计”:“男主车,女主家”

留守卡嫂是公路货运业的隐形人口,她们并未如跟车卡嫂一般出现在丈夫的劳动过程中,却通过其多元化的劳动,支撑着“留守的家”,也支撑着出门在外的丈夫和“车上的家”,保证了丈夫在外跑车的“心安”与“车安”。

由于卡车司机工作的特殊性质所带来的时空分离,留守卡嫂与丈夫在家庭生活领域呈现出“双重家计”的特征:即卡车司机家庭被分为“车上的家”与“留守的家”,丈夫主要负责“车上的家”,妻子主要负责“留守的家”,形成“男主车、女主家”的性别劳动分工。对于此种劳动分工的概括,使得留守卡嫂的劳动从隐性走向显性,其重要性也得以凸显。

对于留守卡嫂来说,留守意味着多元化的劳动,尤其是家务劳动与照料劳动,例如养育子女(95.9%)、做家务(85.5%)、照顾老人(77.2%)、维持人情往来(52.4%)与干农活(38.6%)等,还有33.8%的留守卡嫂在兼顾家务育儿的同时,外出工作赚钱。家务劳动与照料劳动无形无酬,其价值并不像丈夫的有形收入那样成为家庭的经济支柱,却维持着家庭的正常运转与再生产。

除此之外,留守卡嫂的多元劳动还包括情感劳动与情绪劳动。丈夫在路上驾车时,留守卡嫂大多无法安心入睡,一方面担心丈夫的安全,多选择远距离陪伴,另一方面又要尽力压抑自己的担心,不让丈夫知道,以免影响丈夫驾车的情绪。因此,留守卡嫂大多“身在家、心在车”,不仅围绕丈夫跑车进行家庭再生产的诸项安排,还通过大量的、多元化的劳动与丈夫共同支撑着整个家计,为公路货运业的顺利运转做出了她们的贡献。

跟车卡嫂:“隐性劳动”与“身体规训”

跟车卡嫂的出现与常态化,是我国公路货运业近年来发生的重要转变之一,它意味着运价的下跌、成本的上涨使得长途自雇卡车司机无法再负担另雇驾驶员的费用,转而由妻子代替另外一位驾驶员的劳动;也意味着女性以配偶的身份进入到男性化的公路货运业,客观上冲破了男性主导行业的职业性别隔离。

在跟车卡嫂的自我叙述中,她们上车的工作以传统女性家务劳动为主。但是详细询问之下,就会发现她们的劳动内容无所不包。研究显示,跟车卡嫂在路上承担着以下四类劳动:一是与劳动力的再生产有关的劳动;二是与货运相关的劳动,包括但不限于找货、谈价、订货、装卸、点数、封车、替代驾车、找路、结算、看车等;三是远距离管理家庭、履行母职的劳动;四是情感劳动与情绪劳动,包括在路上时刻警觉丈夫的情绪状态与疲劳状态、为丈夫当情绪的“出气筒”、忍耐与父母子女的分离和思乡之情等。在这个过程中,跟车卡嫂还要根据劳动过程的节奏规训自己的身体,使得女性的身体无论在日常、生理期还是孕期都要适应快速运转的货运劳动,以保证劳动的速度与效率。

对于跟车卡嫂劳动的研究说明,她们的劳动不仅包括“生产帮工与生活主妇”的简单职责,还包含大量未被叙述、记录与承认的复杂多样的“隐性劳动”。究其“劳动隐形化”的原因,一是“开车中心化”与女性“自我边缘化”的结果,货运劳动以“运费”作为衡量其价值的主要标准,而跟车卡嫂的劳动是碎片化的劳动,表面上并不直接创造价值,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女性(卡嫂)代替男性(雇佣的驾驶员)的劳动是一个无酬劳动代替有酬劳动的过程;二是女性置身男性化的公路货运劳动过程所面临的“角色陷阱”,她们即使跨越性别界限进入主体劳动,仍会被归类为传统女性的照料劳动之列;三是传统“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性别劳动分工的延伸:在这种性别分工下,丈夫是从事主体劳动、提供主要经济来源的“养家者”,妻子出于传统性别观念与对丈夫艰苦劳动的心疼,以性别角色的“边缘化”支撑着丈夫的男性气质及其日常生活中的权威。

综上,公路货运业是一个以男性为主体的性别化的行业,其中最核心的劳动是卡车司机的运输工作。与此同时,卡嫂作为卡车司机的配偶,无论留守还是跟车,都付出了多元的、超出想象与言说的劳动:留守卡嫂不仅支撑着其“留守的家”,也在精神上支撑着丈夫在路上的货运劳动;跟车卡嫂几乎参与了公路货运劳动的各个环节,同时还远距离负责家中的大小事宜与子女教育。可见,卡嫂不只是生产帮工与生产主妇,更是公路货运业的劳动者与无名英雄。

(作者单位:北京市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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