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pcpaper.cnwomen.com.cn/Img/2019/12/pc20191219bd3364001cc949cf84b6a275ce67da41.jpg
时年九十来岁的老父亲吟出了自己的下联:“崇丽阁,崇丽娥,崇丽阁下崇丽娥,丽阁万年,丽娥万年。”丽娥是指唐代著名女诗人薛涛
http://phpaper.cnwomen.com.cn/content/2019-12/19/065871.html

等待处理…

崇丽阁下崇丽娥

2019/12/19

时年九十来岁的老父亲吟出了自己的下联:“崇丽阁,崇丽娥,崇丽阁下崇丽娥,丽阁万年,丽娥万年。”丽娥是指唐代著名女诗人薛涛。因为崇丽阁附近,便是著名的景观薛涛井。

■ 朱钦芦

我最近重新认识了一个公园。

那是故乡成都东边的一处公园,名唤望江楼。美丽的崇丽阁(俗称望江楼)临河高耸,倒影映波,是成都一景。犹如祈年殿之于北京一样,它过去常被用于表征成都的城市形象。由于青少年时期居家和上学都在附近,所以我对其熟悉程度,除了北京天坛(离我工作单位只百步之遥)外,无其他公园可与之相比。

上月回到故乡,偕家兄一起入望江楼公园怀旧,三十多年没来过,这才发现这里已经与前大不相同了。茂林修竹虽一如往昔,只是品种更多了,一百五十多种呢。第二个感觉不同的是,每处古建筑前都有了文字介绍。我和家兄都觉得很新奇,因为我们终于知道了高耸的崇丽阁是因为清晚期四川科举不振,在光绪年间建来改变风水的。而崇丽阁这名字则是来源于西晋著名的文学家左思。他撰写的著名的《三都赋》创造了“洛阳纸贵”这个成语。在《三都赋》之《蜀都赋》中,他写道:“既丽且崇,实号成都。”

登上崇丽阁,二楼供奉有文昌帝君(民间称为“文曲星”)塑像,并有楼成后清人留下的半副对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楼千古。这令我和家兄想起八九年前的一件事。公园管理机构曾在那时征集这副对联的下联,一时应者踊跃。时年九十来岁的老父亲也来了兴致,他吟出了自己的下联:崇丽阁,崇丽娥,崇丽阁下崇丽娥,丽阁万年,丽娥万年。他提到的丽娥是指唐代著名女诗人薛涛。因为崇丽阁附近,便是著名的景观薛涛井。

父亲的对联并未中选,但是他不沮丧,因为在这过程中他获得了参与社会生活的感觉和快乐。而我感兴趣的是,父亲的对联有意无意地把薛涛和崇丽阁联系起来了。真的,这次游园,我发现最大的不同,是园子里关于薛涛的题材增多了。过去来这公园,我只知道和薛涛有关的就是那口井,而这次发现,园子里增添了薛涛塑像,新建了“薛涛亭”“薛涛居”“薛涛纪念馆”“薛涛广场”,甚至还有薛涛墓!我和家兄好生奇怪,过去从未听说过她葬在这里呀!顾不得园子里茶房供应午饭的时间快要过去,一番打听,在竹林幽深处我们找到了她的墓地。看了墓后的墓表,方知薛涛原葬于与此一墙之隔的四川大学校园内,“文革”中其墓被当作封资修的文化符号而捣毁,20世纪90年代才迁建于此。

薛涛纪念馆有画作和文字介绍薛涛的生平和诗情。这些资料是一个学术组织薛涛研究会的学术成果,向公众讲述了一个我们过去基本不怎么了解的薛涛。薛涛父母原是长安人氏,但她是在四川眉山出生(苏东坡父子也是在这里出生)的。父亲去世后,生活难以为继,十多岁的薛涛不得已入乐籍为伎。但是自幼聪慧的薛涛很快展现出了自己除歌舞外让须眉不敢小觑的才气。她的生活中“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中晚唐时期闻之如雷贯耳的大诗人、大官吏如元稹、白居易、刘禹锡、杜牧、王建、韦皋、裴度、李德裕等都成了她朋友圈里的粉丝。王建写道:“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元稹写道:“锦江滑腻峨眉秀,幻出文君与薛涛。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纷纷词客皆停笔,个个公卿欲佩刀。别后相思隔烟水,草蒲花发五云高。”在封建社会里,有如此社会地位的男子对一个乐籍女伎的公开赞美,若不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和难抑的仰慕,是很难想象的。有意思的是在该研究会的会刊中,我还读到多篇文章谈到薛涛和一度官至宰相的大诗人元稹的恋情。薛涛一生,诗作颇丰,及至宋代还集到了她的遗诗500首,编为《锦江集》5卷,后来散失,至今收集到她的诗尚有91首,仍是唐朝的女诗人中留下诗作最多的一位。不仅如此,学者中不少人认为,从多方面看,她实际上已经奠定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女诗人的地位。

让我感到吃惊的是,那些我过去无数次登临过、入室过的古建筑竟然是和薛涛直接相关的:“枇杷门巷”是根据唐代诗人王建赠薛涛的诗句“枇杷花里闭门居”而来;“濯锦楼”形似画舫游船,据传是为纪念薛涛载舟酒船,惜别元稹、白居易和刘禹锡等人而建;“浣笺亭”即提示薛涛是流行于当时的“薛涛笺”创制者;“清婉室”是以“清婉”赞美薛涛的人品;“吟诗楼”是因为薛涛晚年的居住地曾建有同名的建筑;“众香榭”指取薛涛井水煮茶品茗格外清香;“五云仙馆”则取意于薛涛诗句“五灵仙驭五云车”以及元稹赠薛涛诗中“菖蒲花发五云高”。而“薛涛井”更是明代就已有的命名。明时成都地方政府每年命工匠在此取薛涛井水制作薛涛创制的“薛涛笺”,象征性地生产一定数量进贡,并不市售……这些都是多么丰富多么有趣的文史知识啊,但是在我的成长时期,这些建筑物前既没有文字提示,也没有师长告诉我们它们所为何来。以至于这处公园在我和同代人的集体记忆中只是一个纯粹的竹子公园,几十年后才能认识到它的真正主题所在。

沿着河边的矮墙漫步,我注意到墙外栽着芙蓉,墙内长着柳树。“芙蓉如面柳如眉”,园方是按照白居易的诗意设计的吗?不得而知。但是在薛涛广场,竹墙上习主席的一段话让我领悟了满园的竹子和薛涛的关系。他说:“四川是产竹大省,有关竹子的诗词佳话也流传甚多,薛涛遍栽名竹的望江公园,苏轼取竹舍肉的典故,让四川的竹子增添了几多文化色彩……”这哪是一个竹的公园,分明就是薛涛公园嘛!

就在我和家兄登上吟诗楼眺望锦江之际,园子里突然来了大队的小学生。统一穿着红色的校服、欢声笑语的他们,给清冷的冬日和寂寥的园子带来了暖意和生气。看着他们鱼贯而入崇丽阁,不一会就听到楼上传来他们齐声朗读的童声:“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 ”我对兄长感叹道:我们那会儿到了这公园就只知道往竹林里钻,打游击,哪知道崇丽阁的来历,哪知道还有薛涛和她的诗作。兄长说,是啊,他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一个再也不会把古老的历史和优秀的传统文化当作垃圾扫地出门的时代。

上篇:没有了
下篇:《参与商》:用诗句写成的小说
分享到

© 2019 中国妇女报
ICP备:京ICP备05037313号

↑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