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冉学鸿
杜牧同杜甫虽是一脉,文笔上也有继承,但性情全然不同。心忧天下的老杜满心社稷苍生,眉头终日不得舒展,一副愁苦模样。而杜牧美容姿,好歌舞,风情颇张,不能自遏,一生似乎只做了两件事,除过拜访前贤遗迹,悼古伤今,就是流连风月,醉心红颜了。
晚唐诗人中,杜牧位置自不必说,他风调高华,片言不俗,宋人评其诗豪而艳,宕而丽,伉爽有逸气。较之李商隐的感伤哀怨,杜诗中尚存的俊爽于暮霭沉沉的晚唐诗坛投射了最后一束理想光辉。杜牧的自我放逐也是始于有志难酬,转而投向风月,其曾有诗:“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不知此时诗人是何心情。杜牧对笔下张好好,杜秋娘这些女性虽寄情颇深,然而都能发乎情止乎礼,这是最可贵的。典型如他于湖州相中一女子,但年龄只十余岁,便结以金币,约好十年后纳之。不过后来他晚去了四年,前女子已嫁人生子,诗人大憾,留诗云:“自恨寻芳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如今风摆花狼藉,绿叶成阴子满枝。” 讥诮自嘲中更多是风趣。
据说杜牧自知大限将至时,曾像王绩一样自撰墓志铭,不过文字平实无奇,丝毫不显文豪手笔。接着便是搜罗生前文章,对火焚之,留下仅十之二三。想一想杜牧刚及第时,踌躇满志,曲江宴饮时曾与一僧相谈。僧人问其姓名,杜牧自认为名气很大,报上名后僧人却面色木然,这让杜牧颇为失落,即赋诗云:“家住城南杜曲旁,两枝仙桂一时芳。老僧都未知名姓,始觉空门气味长。” 故事里独属年轻人的那份自傲与机敏何其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