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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谣总让人怀旧,它面向过去;而摇滚总是直面现在并参与到对未来的建构中。 ■ 杨碧薇 11年前,昭通城的高楼大厦还可以掰着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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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远近之间

2018/3/29

民谣总让人怀旧,它面向过去;而摇滚总是直面现在并参与到对未来的建构中。

■ 杨碧薇

11年前,昭通城的高楼大厦还可以掰着指头数过来。冬日的早晨,当我走过一条条清寒寂寥的街道,耳塞里循环着李志的民谣时,根本想不到11年后,他会拥有自己的团队,他的演唱会听众众多。

那一时期,李志的音乐质地,像用木棒针织成的粗毛线衣,细处有明显的糙感,又不失整体的美感。低保真的音效,透露出低保真的美学态度,灰色幽灵扑打着双翼,在更黑的暗处低空盘旋。《被禁忌的游戏》《黑色信封》《梵高先生》……一首首新鲜且生猛,亢奋又无力,他唱得有些无所谓,也懒得去咬准字音。但就是这样的歌,总能在瞬间把我吸引,似乎有一种力量降临在我肩头,将我紧密环绕。

连这种力量也是灰色的,或许是因迷茫,它亲近绝望:低迷、厌倦、慵懒,总之有点异类。不知那些永远积极向上的人是否也会为之一颤,但在听到李志的第一秒起,我就知道,我将持续关注他。

读大学后,我听遍了李志的歌,它们总能为我提供桑塔格意义上的新感受力,并带动我对民谣的认知转型。提到民谣,这样的画风堪称标配:民谣歌手怀抱木吉他,面对一小群人弹唱。这小群人当然有同样的审美趣味,在歌手的演唱中,他们一起陶醉,收割一种精神层面上的友情。然而,李志在反方向地操作民谣。他的作品并不乏民谣应有的优美性,但其唱腔、姿态等,又在颠覆人们对这种优美的期待。

记得有一年,夏末初秋的季节,校园广播里播放了《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那时我正穿过热带树木宽阔的叶片,置身于空无的庞大黄昏,全世界的热浪都在逐渐冷却,带走白日梦的甜蜜,唯余温还在风中荡漾。失落、渴望、微笑与薄泪、远方与漫长——不知是来自李志还是来自我自身,全都涌起了,与我同在。

很快,我察觉到了李志的焦虑,有才之士独有的焦虑:我明明创作出了很棒的作品,可为什么我得到的关注度就是不够,我的才华激不起更广泛的认可?许多获得世俗成功的人,其实平庸至极呀,但为何他们就是能拥有一切,而我不能?我无从印证李志的焦虑,但在我的听觉里,他确实在玩世不恭了,真诚少了一些,对听众的迎合则多了一些。当那些才智远不如他的听众,在为他刻意摆出的痞和低俗而欢呼亢奋时,他也在融洽的气氛里完成了与平庸听众的合谋,或说是,一种对内心的妥协。

庆幸的是,李志并没有在此止步,丰盛的才华推动他向前走,他回归了最初的真诚。接下来的《你好,郑州》,表现出强烈的诗性特征。这张专辑还延续了李志擅长的“行走+体会”创作范式,此范式在他以后的创作中继续扮演重要角色。现在一提到李志,人们就会条件反射般地想到南京、郑州、定西、喀纳斯等地理坐标。

思索李志那一时期的焦虑,我似乎看明白了一些。尽管我一直把他视为“同龄人”,但他比我大了整整十岁,他很早就从东南大学退学了,之后来到北京,“游荡于琴行和酒吧”,随后又回到南京,2007~2009年间,还在成都工作生活过。那时的他,在世俗意义上,不是一个成功者。男人们争相追逐的权力与他相隔两重天。而在辛勤耕耘的二亩三分地里,除小众的支持者外,他的作品没激起更大的反响。20岁时,李志斩断退路,选择了流浪、自由与边缘。30岁时,他的状况也只是马马虎虎、差强人意。对艺术家来说,这是相当尴尬的考验。他才华横溢,却打不开更大的市场;他清楚自己的立场与大众的审美之间有永恒的鸿沟,却不愿妥协或停止。

有一年春末,我在凌晨五点到达昆明火车站,走在人潮汹涌的站台上,面迎清冷的风,也有过这种体验:前路漫漫,前途未卜。而一切焦虑的源头,正是我们在坚持最初的热爱,即使得不到任何回声。

命运还是眷顾了李志,在前仆后继的民谣大军里,他熬成了幸运儿,他慢慢地火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他。我的朋友里就有不少李志的新一代粉丝,他们大清早就在朋友圈分享他的歌,睡前再分享一首,还要自言自语:“晚安,B哥。”(B哥为李志别名)。

我应该可以被归入李志最早的听众队伍里。有时,一些新听众和我聊天,我发现,李志那些打动过我的歌,也能激起他们强烈的回应。但我对他们说:我对李志没有像你们这样崇拜过。你们眼里的李志是带有偶像光环的。但在我心里,他就是一个同时代的艺术家,我甚至能看到他的短板,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深受他的感染。

2016年,李志在南京奥体举办跨年音乐会,他严肃深沉地朗诵了北岛的《回答》。民谣总让人怀旧,它面向过去;而摇滚总是直面现在并参与到对未来的建构中。李志的朗诵,同时具有民谣风范与摇滚精神,他又一次在中国当下的文化语境里深化了民谣的内涵。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民谣和摇滚的结合,而这可能正是中国的独立音乐接下来的一个发展方向。

这次朗诵出乎我意料——我正走在诗歌的路上,很多时候,已无暇回望那些具有时代意义的经典文本。但李志提醒我:当年的问题依然存在,我们的困苦没有本质的改变。

就这样,李志再一次带给我启发。他的经验一直在生长,于我而言,也从未失效。至今我没见过李志本人。但我认为,这不失为观察一个艺术家的良好视角,尤其是当这名艺术家与我处于同时代,并且还是坚定的同路人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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