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婷婷
有些东西花钱买不来,是家传下来的。不信你看你所认识的人,基本上都能印证这一点。
我以前和柯西玛只是点头之交,现在是谈得来的好朋友。五官深邃眼如朗星的柯西玛,以前以为我会不喜欢她,不会的,我对印度人有看得惯的地方也有看不惯的地方,但并不妨碍一起工作和做朋友。
有一天她给我看她六岁的小女儿画的水彩,着实让我惊艳了一下。她画了一棵很大的桉树,对,桉树(尤加利树),叶片画得很真,一只蓝孔雀站在树枝上,地上爬着蛇,我问这是画的神话故事吗?她说这是她自己的童年记忆,讲给女儿听,女儿画下来的。
桉树是她小时候窗前的树,终年飘来樟脑般的清香,以至于她现在一闻到化妆品里的这种香,就如醍醐灌顶,想起家来,怪不得她女儿也知道桉树的叶子长什么样,很多成人都认不得呢。她说从窗口望过去,会看到有蓝孔雀歇息在树上,清晨和黄昏能听到它们的叫声,每当大雨过后,家门前的水退去以后会看到很多蛇,孔雀专吃眼镜幼蛇,所以很受保护,是印度的国鸟,我就想起电影孔雀公主来。
画上还有一棵花树,每朵花只画了一瓣,雪白雪白的,像一片片白叶子挂在绿枝上,我以为是她女儿自创的,但她说真有这花,叫多丽,就是洗衣女的意思,我定睛细看,真觉得一片片的象男人的白衬衣领,被洗熨得非常挺刮,不由大赞这名字的有趣,觉得她小时候就象住在自然保护区里似的,再一想,李安的电影少年派飘流记,不也是那么光怪陆奇,拿了最佳摄影奖吗?看来印度脏乱是脏乱了一些,但生态环境却是非常美丽和谐的。
靠近大自然的人,会比较自由轻松些。
柯西玛说她老家的客厅里挂着秋千。客厅里?看我惊讶,她说是的,几乎家家都这样,他们喜欢坐在客厅的秋千上,边荡边聊天,客人来了也一样。这得多潇洒啊,万一嗨起来会不会被天花板撞破头呢?还有,楼上都会有个平台,人们喜欢在上面放风筝,印度是风筝大国,每年的独立节,要放假三天大放风筝。那时天上彩筝如云,此起彼伏,不光比谁的飞得高,还比谁有技巧,能用自己的线去绞断别人的线,这样绞来绞去,也有乐极生悲的时候,割喉割腕,就和我们放鞭炮炸死人一样。
唱歌跳舞就不说了,每部印度电影里动不动就来一段。
那天我们聊《The way》,一部关于西方现代人朝圣之旅的电影,卡西玛说到她的一次印度朝圣,我想不到她和她丈夫都是受美国教育的,还願意随父母去朝圣。因为体力的限制,最后一段山路本来是想骑马的,但没有马了,也没旅店,只好继续走,她背着她女儿,她丈夫背着她母亲,一直走到深夜,一路艰辛。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又因为进殿祈祷的人太多,快排到他们时不让进了。正在无比疲惫和沮丧之时,突然有人宣布可以再进20个,而他们正好在这20人之列,他们开心得要死,还有更开心的,进去了,被带到前排坐下来听诵。这段经历令她记忆忧新,甚至她女儿长大了也念念不忘。
她叙述时的满足之情令我感动。我也常对卡西玛讲我有关中国的记忆,虽然远没有她的那般活色生香,但是也有很多野趣,总体感觉是生活在“自然保护区”。
所以,有些东西真是花钱买不来的,是家传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