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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玉蓉正为古琴进行髹漆。 任然/摄 卿玉蓉的作品。 我40余年的漆艺人生,并不是那种从小就展现出非凡天赋,然后义无反顾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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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玉蓉: 漆艺传承遇到了好时代

2020/11/18

卿玉蓉正为古琴进行髹漆。

任然/摄

卿玉蓉的作品。

我40余年的漆艺人生,并不是那种从小就展现出非凡天赋,然后义无反顾走上工艺美术之路的故事……

于我们出生在20世纪50年代的人而言,是完整见证了中国从富起来到强起来的进程。在这段奋进的历程中,我们曾忽视过某些东西……我便是在成都漆艺曾面临快失传的境况时,才深深觉知它流传至今3000年的坎坷和顽强。在挽回漆艺的过程中,我把它从一份工作转变成了一种热爱。

当然,我一个人是挽回不了成都漆艺的,成都漆艺重披往日辉煌,仍来自国家近些年发展历程中,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新审视和大力弘扬,由此,漆艺于我,从一个情结转化成了一种情怀,而且还从原来的传承之路,转向了走上创新性发展之道。

■ 口述:卿玉蓉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成都漆艺”四川省代表性传承人

■ 记录:任然 中国妇女报·中国妇女网记者

从工作到热爱

我出生在成都,母亲在成都漆器厂工作。待我学业完成,并当知青返回成都后,已是20世纪70年代,我进了母亲所在的漆器厂。那时,做漆器对我而言,只是一份工作。

追溯成都漆器厂的渊源历史,是一段几度生死的过程。

成都漆器厂位于金河路81号,在当年,是唯一依靠传统精髓技艺制作成都漆器的单位。

1954年成都成立工艺美术社,1956年又成立成都卤漆社,成都漆器这一中国漆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那一刻得以全面发展,至1960年已发展到200人。这一时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成都漆艺的繁荣时期。

1975年,国家轻工部决定恢复成都漆器生产,并在成都金河路建厂。成都漆艺又开始绝处逢生,招收了50名新工人,在陈春和、余书云、张福清等老艺人带领下学习技艺,让已濒临失传的成都漆器工艺,再次有幸得到继续传承,并进入了一个红火时期。

我便在那时进厂工作,开始跟着师傅学习有着70多道工序的漆器工艺。我的学习经历也较为特殊,一般是徒弟跟着一个师傅,三年出师。而当年我的师傅2个月后被调离,我为了保质保量完成每月工作量,只能全厂四处向每一个老师傅讨教,我的漆器初步技艺就是这样“吃百家饭”炼成的。

改革开放,跟随国家号召和发展潮流,我在漆器厂工作十余年后,便“下海”了,漆器成了我的一项业余爱好。原本以为,我会一直做自己的小生意。直到1999年,我得知漆器厂又再次面临生存困境后,我又回去了。

2000年,成都漆器厂开始恢复传统漆器生产,但由于大多数技艺人员退休或者另谋职业,只有20多名技艺人员被重新请回厂。我们一边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一边生产自救,就这样苦撑了8年,终于迎来了又一个发展的转机。

这8年,也是我最苦心钻研漆艺的时期。那时我在厂里做副厂长,在厂里除了有办公室,还有一个工作室,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工作室里研究漆艺历史,学习了解各项工艺理论,并不断制作漆器、漆画作品,来磨技艺。

越钻研,便越懂得漆艺的美轮美奂,越创作,越享受它每一道工序带来的无限变化,也总有着对每一步和每一个作品最后效果的期待。

从情结到情怀

深入了解了成都漆器,你才会真正懂得它的流光溢彩,看得懂它的博大精深。

中国有五大著名漆器,分别为成都漆器、扬州漆器、北京漆器、福建漆器和阳江漆器,这其中,成都漆器可称为鼻祖,成都是最早的漆器工艺发源地之一。

漆艺所用的漆,是天然漆,也被称为大漆,是从一种名为漆树的身上分泌出来液体,呈乳灰色,接触到空气后会氧化,逐渐变黑并坚硬起来,具有防腐、耐酸、耐碱、抗沸水、绝缘等特点,对人体无害,甚至还是一味中药。

将大漆中加入可以入漆的颜料,它就变成了各种可以涂刷的色漆,经过打磨和推光后,便会发出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光泽。然后再通过雕填、镶嵌、彩绘、脱胎、髹饰等技艺手法,就可以制成各种精致、美观的漆艺品。

成都漆艺能成为发源地之一,来自成都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因为漆艺制作需要两个条件:温度25度,湿度85%。

历史上,漆器,向来只是王侯将相才能使用的一种高贵器物。为什么?因为漆艺所用的天然大漆太难得。它分布不均匀,自然生长在海拔2000米左右的高山上。收集大漆的匠人一般要在山上住5个月,因为“百里千刀一斤漆”,就是要走百里路,砍千刀,才能得到一斤漆。

此外,漆艺程序相当繁杂,流传至今也至少还要30余道工序。漆艺的工具也和其他技艺工具不相通,比如在髹漆时用的刷子。刷毛需要用相当均匀的天然头发制成。制刷,需要靠运气,若能制成一把好刷,便能用上一辈子。我现在用的刷子,就已经跟了我近40年。

热爱上漆艺后,我便想把其做得纯粹。

回到成都漆器厂后,2006年,成都漆艺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2009年,在推荐了厂里所有老艺人成为省级传承人后,我也申报成了漆艺省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2015年,成都漆器厂完成了改制,所有的职工都得到了妥善安置,我便辞职了。

搬到离成都市中心外20余公里的一处,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安安静静地一心一意地做手工艺。

我觉得,人有三种情,第一种是属于自己的情绪。第二种是坚持做一件喜欢的事,是情结。第三种则是对情结的升华,是要对社会、民族、国家有意义的事,为情怀。

我知道我们漆艺传承再一次遇到了好时代。我已年过六旬,一直不敢宣称自己有情怀,只是有情结。但我不否认我在往情怀这条路上走,从漆艺到蜀绣、竹编、古琴……我开始迷恋、热爱和研习更多的中国传统文化。

从传承到创新

其实传承和创新是必然一体的。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审美和需求,传承只有在创新中才能得以延续。我们这一代人所习得的漆艺,是几百代人的传承、创新、积累的百次往复过程,是几百代人的心血和智慧凝结。

在我看来,文化的东西只有赋予其实用性,才能传播得更为广泛,才能形成产业。于是,我成立工作室后,不断开发设计漆艺实用品。

前年这个时节,石榴熟了,我在吃石榴时,发现石榴皮韧性好,如果刷上漆,再加以五彩的颜料,那就是一个石榴皮漆艺杯。产品开发出来,卖得很好。即使它因为耗时长,价格贵,但它天然,每一个杯子又独一无二。去年和今年,石榴杯的需求翻倍长。

为什么说漆艺的传承遇见了一个好的时代?因为,它已从业界拓展到了外界。

漆艺自古就是特种工艺,不属于民间工艺,它高高在上,只有工艺美学界了解它的珍贵。然而,现在,我把工作室开在这么偏的一个地方,但每天各种人士都慕漆而来,很多都不是业界人士,其中,年轻人也不少。我收了5个徒弟,最大的是我的儿子,是“80后”,最小的今年才20出头。

做漆艺要耐得住无功利的寂寞。因为做一件漆艺作品花费的时间太长,日日做,最少也要3个月,大部分作品则要耗时一年以上。此外,作品能映射出的不只是技艺、功力,更多的是心境和你的意境。如果心不静,不是真的热爱,就出不了有价值的作品。

即使要求这样高,还有很多年轻人愿意跟着我全心学漆艺。

如今,我每日一早便来到工作室,泡一壶香味悠长的暖茶,听一曲余音缭绕的古琴,带着年轻徒弟们,一起研发制作漆器作品,一起做创作,寻创新。

真正感受到了岁月静好,未来无限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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