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在人类历史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我们的祖先在床上所做的事情涵盖了从受孕到死亡的一切。床是兼具实用意义与象征意义的场所，是人们生活舞台的支柱。《床的人类史》以“床”为线索，拓展出一系列主题，并摘选发生在床上的动人故事，讲述一段全新的、横向的历史。
■ 贺雅慧
人有三分之一的生命在床上度过，也可以说，三分之一的人类史与床息息相关。考古学家费根和杜兰尼发现，床在人类历史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我们的祖先在床上所做的事情涵盖了从受孕到死亡的一切。
床自7万年前开始就是一座“人类的剧场”，承载着我们千奇百怪的人生。我们有多久的生命在床上度过，就有多久的历史被悄然忽略。《床的人类史》（贵州人民出版社2020年6月版）以“床”为线索，拓展出一系列主题，并摘选发生在床上的动人故事，讲述一段全新的、横向的历史。
结婚与分娩之床
人的一生往往始于床，又终于床。在奥古斯都皇帝统治的时代，妇女的法律地位与儿童和奴隶一样，从属于父亲、兄弟和丈夫。性和生育是妻子的责任，她们一踏进丈夫家的门就要立即履行职责。人们期望她们忠贞不渝、洁身自好、生儿育女、承担家务，还要会纺线织布。
在17世纪的英国，“床”这个词与“婚姻”的概念紧密联系，并构成了其法律定义的一部分。同时床也是用来描述婚姻状况的简略表达方式，比如说如果婚姻中的一方犯了通奸罪，就会被认为“玷污了伴侣的床”，而被冒犯的一方则可以“把对方踢下床”。
与床有关的还有分娩。其实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床本身不是分娩的场所，而是用于产妇分娩后恢复身体的平台。但产床的使用和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女性地位的提高。在都铎时代，无论刚产下孩子的女人身份如何，都被认为是不洁的。她们在产后的隔离期间不能看天，不能看地，甚至不能看别人的眼睛。为了重塑自己的社会与道德身份，母亲在孩子满月后得去教堂举行一些仪式，以重归“洁净”状态。
20世纪70年代初，女性主义者认为与生育有关的护理不必那么神秘，妇女的分娩也不应被认为是不洁的。到现在，床已经从使妇女产后恢复的地方变成分娩的地方，产床也不再是让女性被污名化的区域。
通往来世的临终之床
从美索不达米亚人关于最古老的葬礼仪式的文字记载来看，临终之床对他们而言具有深远的意义。一旦人们确定某人即将死去，就会将他挪到一张特殊的葬礼床上，而他的家人和朋友则会聚集在床边。床架左边会放置一张空椅子，这是人死后灵魂所坐的地方。床是葬礼的重要部分，古埃及和古希腊的墓葬中都出土过奢华的临终之床，甚至一直到维多利亚时代，亲友环绕在临终之床周围的告别依然是隆重的仪式。
或许我们大多人的内心都保持着这种存在于“睡觉-死亡-来生”之间的联系，因此我们总是说“安息”或“睡个好觉”。尼罗河畔传统的游牧民族努尔人相信，人在睡觉时，灵魂就在祖先之间游荡，如果身体在灵魂返回之前醒来，那么这个人就会死去。无独有偶，在《旧约全书》中，“床”与腓尼基语和乌加里特语中的“棺材”是同一个词，而威尔士语单词“bed”既指床，又指坟墓。
从中国来看，大部分临终之人都期望能在自己家中的床上安眠，以达到“落叶归根”的目的。生与死都是极其热闹的，老人大都期望临终之时儿孙环绕在身侧，并会给予遗物与留下遗言。
卧室里的私人避难所
工业社会后，床与卧室才逐渐和隐私问题关联起来。19世纪，大多西方家庭睡在固定的卧室里，主人一家不再和仆人一起睡在大厅或厨房，每个人都有了单独的床位。
1875年，《建筑师》杂志刊登了一篇权威论文，宣称卧室只能用来睡觉，其他任何用途都是不健康、不道德的，而且违背了生活中每项重要活动都需要在独立房间中进行的原则。公共睡觉场所在当时不仅违背道德，而且还存在健康问题。随着城市人口的增加，19世纪的人们充满了对公共卫生状况的焦虑。而房子内部的楼梯和走廊的发展也是促使人们分房而睡的一个主要因素。
在今天这样忙碌且被日程表支配的现代社会中，大多数人认为良好的睡眠是精神健康的守护者，而床则是人们改善身体和精神状况的场所。针对现代人对失眠的焦虑，本书作者提到了“双相睡眠”这一概念。中世纪的英国人常常在傍晚就早早开始“初段睡眠”，然后醒来，再享受回笼觉，两次睡眠的间隙称之为“守夜”。对双相睡眠模式的倾向，或许能解释现代人正在面临的一些睡眠问题。归根结底，每个社会都以不同的方式教导年轻人应该如何睡觉，因为睡眠既是一种生理现象，也是一种文化现象。
作为生活舞台的床
在人类的绝大部分历史中，我们所谓的隐私是不存在的。很多人会与别人同床共枕，因为这样可以为彼此提供安全保障。孩子、父母甚至整个家庭或血缘群体，都会彼此倚靠着睡在一起。有关床的社会规范十分灵活，并且不断演变。19世纪，在欧洲和美国，无论是在陆上旅行还是在海上旅行的途中与陌生人同床共枕仍屡见不鲜，而直到今天，这种情况在某些国家仍非常普遍。卧室作为独立的房间，曾是王室和贵族的身份象征，但即使在那时，卧室也经常发挥公共舞台的作用。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便在床上治理国政。近200年间，老百姓才用墙把卧室隔出来，让它变成完全私密的空间。
直到工业革命时代，甚至还要再晚些，床都是兼具实用意义与象征意义的场所，可以说，它是我们生活舞台的支柱。我们花在床上的时间是一种黏合剂，把人类紧紧粘在一起，让我们懂得爱，懂得学习。一个人睡觉和消磨时间的地方，就是他生活的中心。
(作者单位：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