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带茶香的水,像香墨在素宣上洇化一般,也如水银泻地相仿,滴水不漏毛巾外。
■ 文文
汗巾是什么?是古代文人墨客的雅物。
从平日囫囵吞枣“牛饮”过的书中,“反刍”一番,可隐约见到此君在字里行间招摇。印象最深的,大约是《红楼梦》。宝黛的定情物,当是一块手帕,黛玉还在上面题下让后世人痛断肝肠的诗。这手帕也就是汗巾。林妹妹的泪花就像晶莹的水珠在一张汗巾形的荷叶上滚动。我就猜想,写那“满纸荒唐言”的曹雪芹累了,大约也会在案前扯出随身的汗巾,搵他“一把辛酸泪”吧。
顾名思义,汗巾是用来擦汗的手巾。一般说来,比洗脸的毛巾小点,比插在西装胸前口袋的手帕大些,可随身携带。但汗巾虽说是擦汗的,而真正流汗的人,反倒不怎么用。诗中写“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些锄禾的庄稼汉,在闷热的天地中劳作,热汗从额头颈脖汩汩而出,又汗珠子摔八瓣地掉落到禾苗叶上,禾苗下的土地上,哪里顾得上擦一擦?实在遮蔽视线了,布满老茧的手撸一把了事。
这在如今电视中的体育比赛也能看到,乒乓球和羽毛球运动员都带一条大大的浴巾入场,放在场边,汗水太多需擦拭或借机思考一下球路,中断一下对方节奏,就到场边用大浴巾擦额头和身体的汗。但也不能总擦个没完,擦多了对方有权抗议,而裁判就会判定抗议有效。不立马收敛终止,就可能招致判罚。所以,许多时候,羽毛球手都是用弯曲的食指勾下额头的汗水,甩到场外,以免汗水打湿场地导致地滑。这一点,与田野躬耕的老农比较接近。
这样,当我将办公室格子间搭挂的一块毛巾说成是“汗巾”,有点附庸风雅,也确是有点风雅。不信,看看我是如何独家秘制这茶香汗巾的。
泡茶都有个洗茶环节,将头道水滗去。这个环节对饮茶者而言,属于常识,大家都懂,洗却茶叶上的灰尘以及可能有的农药残留,洗茶就是要这么雨过地皮湿地来一把;有问题的,是如何对待滗去的这个头道水。薄情寡义地对待这洗茶的头道水,轻飘飘倒弃,其实也是大大的浪费。完全可以在这个环节,既开源又节流。每天一壶茶,头道水都毫不可惜地倒掉,一月几十次,一年要白白倒掉多少?再联想到万千茶客洗罢茶都浑然不觉地弃之头道水如同敝屣,那倒掉的就几乎是一条茶香弥漫的庐山瀑布啊!
不错,我就是用这个洗茶的头道水来制造我的文氏茶香汗巾。
茶壶水满了,先倒半壶水烫茶杯和杯托盘,杯满托盘水满,稳着。剩下的半壶水,就直接往干毛巾上缓缓地浸润。携带茶香的水,像香墨在素宣上洇化一般,也如水银泻地相仿,滴水不漏毛巾外。壶中水干,正是香气四溢之际,抓紧时间闻香,那是要贪婪地连吸几大口,吐故纳新。茶香入肺腑,静心明目,于是乎,碧螺春携带的是太湖的仙气,龙井告密的是西湖的体香,黄山毛峰嘛,讲述的自然是黄山的奇松、怪石、云海“三奇”,名山秀水聚鼻端,心情大悦。再续水,泡着,让其等候。
回头清理茶杯和杯托盘,当然也是将这烫过茶杯和杯托盘的水,再倾倒至毛巾中。至此,茶香汗巾基本告成,只需晾干即可。
值得提醒的是,这块毛巾最好是深颜色的,茶色本不及其深,只添茶香而不动声色,香依附汗巾上,属暗香浮动。有此一块茶香汗巾悬案头,不但解忧提神,还能联想到辛勤的茶农,不觉思绪万千,文思泉涌。咱不事稼穑,不种茶采茶炒茶晒茶,但起码要珍惜他们的劳动,将他们制造的神品,完全落实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美。工作坊间的这块茶香汗巾,差不多也就成了其主人的商标。
当然不会注册,完全自给自足,愿意仿制者,尽管拿去。
一块茶香汗巾作陪,便是文雅而温馨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