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蛳壳里做道场,更多的时候诠释的是一个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在相对憋屈的环境里,也能干成很多事情并且把事情干得很漂亮。
■ 毛庆明
吃螺蛳,要赶在清明节之前。清明节后,螺蛳尾巴里会有很多小螺蛳,口感上就差了很多。
小的时候,我居住宜城。我记得那时候家乡的人是不吃螺蛳的。当年的宜城是个鱼米之乡,环境清新优美,大大小小的湖泊池塘遍布城区郊外。池塘里螺蛳多得很,但是大家都不晓得吃。每到星期天的时候,养了鸭子的人家,大人会命令小孩拎个竹篮,去池塘里捞鸭漂(一种类似浮萍的水生物,是鸭子的好食粮)和螺蛳,回来后将螺蛳壳敲碎了喂鸭子,鸭子吃了鸭漂和螺蛳肉后,生的鸭蛋真的是红心的,腌制后易出油,极香。
小伙伴之间玩耍,总有吵架拌嘴的时候,吵翻了就谁也不理谁,恼了。形只影单的那个,往往委屈地念一首儿歌,儿歌的内容记不清了,大意是你不跟我玩也不要紧,大不了我自己去菱湖划船玩,顺便还可以捞些螺蛳喂我的小鸭子,小鸭子吃了螺蛳,就会生鸭蛋给我吃,可香可香了,馋死你。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更重要的是螺蛳壳。把掏空的螺蛳壳的大头,置于青石板或者水泥地上使劲地磨,磨出一个小孔,将十几个磨好的螺蛳壳串起来,串绳系紧,就是个很好用的“bie”,我一直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就是跳房子用的,比瓦片或者沙包要高级很多了。跳房子要想跳出好成绩,一个螺蛳壳做的“bie”,必不可少。
知道螺蛳是种美味,是在看了王安忆的小说之后: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上海,老式石库门弄堂里,回城的女知青,挤住在亭子间,没有工作,没有未来,只有时间。一个慵懒的早晨,睁开迷茫的双眼,发过一会呆,然后拎个马甲袋,去菜场,称斤半螺蛳,两样蔬菜,坐在亭子间慢慢剪螺蛳尾,剪一会,发一会呆……
那时候还没去过上海,心里想往大都市的繁华。知道上海人居住拥挤,但是上海人很细致,能把拥挤的居住环境收拾得井井有条,漂漂亮亮。就像那句俗语里说的:螺蛳壳里做道场。
螺蛳壳里做道场,更多的时候诠释的是一个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在相对憋屈的环境里,也能干成很多事情并且把事情干得很漂亮。和这个说法比较近似的,是我母亲经常讲的宜城方言:腋窝里过日子。我总觉得母亲是个语言大师,她的这句话十分形象地表达了日子过得憋屈、不舒心的窘状。相对而言,螺蛳壳里做道场,表达的是一种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而腋窝里过日子就消极、颓废一些。
真正开始爱上吃螺蛳是在结婚以后。与王安忆小说里不同的是,我往往是在下班路上匆匆买上二斤剪好尾巴的带壳螺蛳,回家后冲洗干净赶紧下锅烹炒,那边电饭锅里同时煮着饭,两菜一汤力争在老公下班女儿放学前完成。
再后来,知道了螺蛳凉性很大,就很少吃了。偶尔解解馋,也是寻一家特色饭店去吃。在我现在居住的小城里,有很多家善于烹调螺蛳的小饭店。前日,有朋自上海来,我说,我们去吃螺蛳吧。一拍即合,那顿我们整整吃光了三个大份螺蛳,用朋友的上海话来说,这个螺蛳真是“好吃得不得了”!连剩下的汤汁,都被我们用来泡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