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老爸必须坦白了：这篇小文其实不是写给你的，是写给你的爷爷，我的父亲的——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一个不会哄母亲开心的人、一个为母亲做了一辈子饭菜的人、一个会为自己的信念奉献一辈子的人、一个我敬重却从不敢走进的人……
■ 闵健
常常觉得闺女不是亲生的，是的，总有这感觉……除了长相神似外，总感觉自家闺女像她老爸的地方并不多。
不会弹琴、不会画画、不识五线谱……这是老爸，确实是小时候没条件，也确实是不喜欢。
可闺女你不，从小就爱画，从小看见钢琴就亲，从小在班级合唱队就做指挥。2003年“非典”的一天，可能是觉得老爸憋在家里太孤涩，记得当时老爸正在备考国际会计师，闺女你应该是蹑手蹑脚地跑到老爸背后，突然从后面搂住了我的脖子，“老爸，开心点嘛，我当了班里合唱队指挥，我来给老爸表演。”都没等我吱声，便径自站到小木凳上，眼眺远方，哼唱着，双手有节奏并坚定地舞动着……那认真行事的小模样傻极了，也可爱极了，一辈子不忘。彼时的我应该是呆呆地瞅着你，嘴微张着，惊奇着，看上去肯定也傻极了。写到这儿，闺女，老爸咋直想哭呢？
闺女既喜欢，那就培养：请老师教画画、请老师教钢琴……画画还好，不伤太多钞票，可钢琴课就有点贵了，记得比老爸出去教孩子们英语要贵不少。说到英语，唉，闺女就更不像她老爸了，老爸是中国首批四六级英语参考者且成绩优秀者，一度可以靠教英语养活这个家的，而你，外语一直烂呀。
更糟心的是，一天闺女又搂住了老爸的脖子，我知又要有大事发生了。“老爸，给买台钢琴呗？”“老师那里不是有吗？你去弹就是了呗”“老爸，老师说我有音乐天赋，当然肯定是遗传您的嘛，咱们自己如果有台琴，她就能上门教，吃小灶，还不涨价，那我进步该多快呀。”“闺女，咱不买。”“老爸，我太喜欢弹琴了，我一定能成为钢琴家的。”“那也不买。”“老爸，那就算您提前给我的嫁妆成不？”
天哪，宝贝儿，那年你还不满九岁吧，谁教的你？肯定不是我，你老爸到26岁才初识情爱。但我不得不从，而且实耗是预算的三倍，是的，三倍，因为钢琴老师力荐的是一款日本品牌。好在，女老师专业非常棒，对闺女耐心极了，常拖堂但并未加钱……那段音乐时光可能是老爸非常开心、生活饶有色彩的日子，这点，是要感谢你的，闺女。当然，后来，无意中得知：女教师其实还兼职着该品牌的销售。
还有一件事，让老爸记忆深刻，感觉你不像老爸。大学期间，一次，你的QQ号被盗用，窃者第一时间向你的同学好友求助：借钱1000元。在你报案并向同学好友说明实情前的六、七分钟内，骗子竟已速获了三个好友的打款，这真是出乎老爸的认知了，闺女有这等好人缘！太不像你老爸了，太不像了，真的。
记得稍大些后，闺女你问老爸最多的一个问题： “老爸，您咋没啥朋友呢？” 因你很少见有客来家，老爸也很少带你参加朋友聚会。特别是几年前，有一回，老爸在一微信群说偏了一句话。其实是老爸的京式习惯，或曰陋习，本无意冒犯他人的，抑或南北文化差异吧，招来群友一顿胖捶，吓得老爸不敢吱声，连夜把截图发你，求解求安慰。必须承认，闺女，老爸确呈老态，确已渐在精神上有求助后浪们的内在需要了。你极淡定，极冷酷，回复：很正常，老爸，以后别在群里说话了。
当然，接下来这点闺女还蛮像老爸的。虽骗子的3000元警局一直无法追回，但你第一时间早已替骗子还了钱。记得事后我们茶叙谈及此事，老爸虔诚求教闺女：“你也没挣钱，他们都不打个电话求证下？就把钱打过来了？你可以的，有如此朋友，比老爸强，闺女是咋做到的？”你依旧淡定，依旧话不多：也没有，老爸，他们知道老爸有钱。
当然，再使劲儿想想，我们还是像的，都爱自由、爱艺术、爱感伤、爱好看的影视、爱无用的美文、爱追星……还记否，那年我们说走就走，跑到青岛去追老樊和他的个唱会。你还告诉我：其实老樊很年轻的，九八年的小孩，好像是张家口人。那天，你毫无征兆地鼓励我：“老爸，我觉得你不光是最好的老爸，也应该是最好的制片，哪天咱爷俩联手，肯定能拍出比《美国往事》还好的片子，你大胆干吧，我挺你！” 然后，轻拍了我一下，仿佛是我最亲密的兄弟。老爸这回是真没敢接茬，心底直犯嘀咕：这又是有啥大事要发生的节奏？
就在不久，你专门书赠老爸《独立制片》，要我好好钻研业务，不知为啥，书中还附上了你和爷爷的一张久远旧照，老爸看到后，不知哪根神经被拨，一下就不行了，像孩子般，哇哇大哭……而你，依旧冷酷：行了，老爸，坚强点。
写到这儿，闺女，倩倩，老爸必须坦白了：这篇小文其实不是写给你的，是写给你的爷爷，我的父亲的——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一个不会哄母亲开心的人、一个为母亲做了一辈子饭菜的人、一个会为自己的信念奉献一辈子的人、一个我敬重却从不敢走进的人……老父亲身体非常棒，腿脚依旧利索。2020年初，您整满85周岁，母亲儿孙全家人都特别开心、特别欣慰、特别自豪。
亲爱的父亲大人，我们忱愿您：长命千岁，福禄荟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