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中,沃尔特说过这样一句话:为什么我们总是盯着对方身上没有的品质?
■ 王宁泊
南方的仲夏,季风气候吹来海洋上暖湿的空气,天气虽然算不上十分的炎热,但足以使汗水浸湿那一层薄薄的单衣。凯蒂感到有些躁动,脸颊微微发红,说不清是因为不适应中国内地的气候,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还是为接下来的行程感到不安。凯蒂的丈夫不顾她的反对,执意要凯蒂同他一起来到湄潭府,这个霍乱爆发的中国乡村,为当地居民治病,控制疫情。凯蒂洁白的皮鞋在乡间的泥泞道路上沾满了泥污,她的丈夫沃尔特就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对她脸上的不满视而不见。道路的尽头,远远地走过一群送葬的队伍……
如同它的名字,电影《面纱》开篇就带给我们一种压抑而又令人不安的气氛,好像被一层面纱蒙住了脸,让人透不过气。
那种压抑,不但体现在男女主人公的神态中,体现在他们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与微张的双唇上,就连湄潭府乡间连绵着的绿色山丘、缓缓流淌的墨绿色河流,也让屏幕前的我们感受到一股股扑面而来的湿气,就像坐在那个简易粗糙的木头轿子里的女主角一样,也试图跳起来呐喊,但是却用不上一丝的力气。
影片改编自作家毛姆的同名小说《面纱》,讲述一个关于爱情与背叛、报复与原谅的故事。在庸常的套路之外,又有许多耐人寻味的东西。
20世纪30年代,英国伦敦。女主人公凯蒂,是一个终日流连上流社会派对的漂亮女人。凯蒂的母亲,盼望着她能够找一个家境优越的丈夫嫁出去,从而甩掉这个包袱。凯蒂对此心怀芥蒂,不愿再在这样的家庭多待一秒。碰巧,身为细菌学家的沃尔特在一场舞会上对凯蒂一见钟情,第二天便向她求婚。于是,我们看到了木讷、乏味的沃尔特与喜爱聚会、虚荣的凯蒂组合在一起,可是,无论他们如何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人们都能看得出这是两个不和谐的音符。
转念想想,爱情本就是人生里的奢侈品,现实中也许容不下理想主义者的罗曼蒂克,可是总容得下一个自私的女人与一个痴情的男人,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妇。结婚,有些人是为了爱情,而有些人不过是各取所需。但很少有人动手去揭开那层遮盖在表面的华美面纱,因为大多数人的头上都顶着一层面纱。
凯蒂随着丈夫来到了上海,整日坐在闷热的屋里无所事事,终究耐不住寂寞,没多久便与英国驻上海领事杰克发生了婚外情。屋内是凯蒂与杰克相拥而眠,屋外是察觉了一切的沃尔特,房间的门把手转动了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沃尔特没有选择捉奸在床。
凯蒂与沃尔特的婚姻本来就是妥协的产物,既然已经压抑了自己的爱情,那么对背叛的憎恶也是可以压抑的。但这不代表沃尔特忍气吞声到无所谓的态度,当天晚上,沃尔特就与妻子摊牌,要求她与自己一同前往中国内地一个名为湄潭府的地方,那里暴发了严重的霍乱。
这是沃尔特对妻子不忠的惩罚,也是他对自己竟然曾经爱过这样一个女人的惩罚。
于是,两个人怀着对对方的憎恨来到了风景秀丽但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湄潭府。那里没有华丽的宴会与漂亮的裙子,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是病患、孤儿、亡者。
也许是死亡时时刻刻的威胁、也许是面对苦难之人共同生发出的悲悯,在霍乱肆虐的湄潭府,两颗原本疏远甚至彼此厌恶的灵魂才不得不紧靠在一起,他们才有机会重新认识对方。当沃尔特不顾自身安危救助病人,思考解决霍乱疫情时,凯蒂发现了他身上的担当与勇气;当凯蒂为孤儿院的孩子们弹奏钢琴时,沃尔特眼中仿佛看到了他在舞会上第一次遇见凯蒂时的场景,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光彩夺目,圣洁而又善良。
这或许是导演用意所在——一场霍乱带来了一次救赎:当死亡用其腐坏的双手掀去覆盖在两人面颊上的面纱,他们终于有机会看到对方在面纱之下的美好。
但仅仅如此吗?别忘了,结尾的时候沃尔特还是死了,死于霍乱,在他与凯蒂冰释前嫌即将开启幸福生活的时候。
既然猜忌的面纱已经揭开,为什么两人终不能相伴?令人唏嘘。
影片中,沃尔特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为什么我们总是盯着对方身上没有的品质?”
没错,人们总是习惯在伴侣身上寻找自己渴望的一切。当我们按照自己心中的理想去描绘、去要求那个人时,我们所爱的已经不再是站在我们面前的活生生的人,而是我们心中构想出来的假象,我们爱的终究是我们自己的喜好与理想。
可是,爱情不应是锋利的刻刀,一刀一刀把爱的人雕刻成自己认为可爱、值得爱的模样。爱一个人,难道不是爱他/她的一切吗?为什么,我们要去寻找那些我们想要看到的东西,而忽视站在我们面前那个完整而真实的他/她呢?
凯蒂最终怀着对沃尔特的无尽思念,独自回到了伦敦。或许,她在最后还是爱上了沃尔特,那个看起来木讷,丝毫没有情趣的男人;或许,她只是把自己对沃尔特的愧疚、感动,当成了对沃尔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