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南书局·诗歌店开张以后,将会举行非常密集的与诗歌相关的活动。开场大戏,便是2019年12月28日上海九久读书人主办的“写诗这门手艺——《巴黎评论·诗人访谈》新书首发暨分享会”。诗人王寅说:“诗歌是一门手艺的果实,诗人就是匠人。诗歌并没有那么高端,它就陪伴在我们生活中,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慰藉我们。”
■ 吴玫
近些年来,蒙尘的上海老建筑经过修缮后次第展露出迷人的笑颜。
皋兰路,与著名的淮海中路仅隔着一个街区。以孙中山故居闻名天下的香山路,与之近在咫尺;上海的出版街绍兴路也在不远处。不过,近几年来这个街区能成为城市热点,还是因为几乎挨着皋兰路的思南文学之家,已成上海的文化地标。因为淮海中路,因为香山路,因为绍兴路,因为思南文学之家,我经常去皋兰路周边活动,却不知道短短的皋兰路上还有一座东正教教堂。
皋兰路16号,曾经是圣尼古拉斯教堂。皋兰路16号还是圣尼古拉斯教堂的时候,这条马路叫高乃依路。
高乃依,十七世纪上半叶法国古典主义悲剧的代表作家,一向被称为法国古典主义戏剧的奠基人。戏剧和诗,虽然是齐头并进的两种文学样式,但,同时是诗人和剧作家的文学家,在世界文学园地里少之又少,像高乃依,是一个出色的剧作家,却不是一位诗人。假如高乃依地下有知,曾经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那一条小马路上的那一座教堂,在2019年12月28日华丽转身为一家诗歌店,他应该会笑出声来的吧。
曾经的东正教堂,并不大,不过,在建筑师俞挺的主持下变成了思南书局·诗歌店后,教堂既原汁原味地保持了百年历史建筑的华丽风貌,又充分体现了当代建筑设计的理念:十多米高的金属装置书架一直伸展到圆形穹顶,晴天时的暖光、阴天时的冷光,白天的太阳、夜晚的月光都能透过穹顶照进室内,光线再顺着金属装置流泻到书架上的每一本诗集上,诗歌店美得,不可方物。
开张以后,思南书局·诗歌店将举行非常密集的与诗歌相关的活动,开场大戏便是上海九久读书人主办的“写诗这门手艺——《巴黎评论·诗人访谈》新书首发暨分享会”。
虽说诗歌是文学样式中的最高境界,我却不那么热爱,读得非常少。推掉了预约好的一场法国电影而去参加诗歌店的首场活动,因为《巴黎评论》的吸引力以及参加活动的三位嘉宾王寅、沈苇、潘维中的王寅,是高我一届的校友。
28日下午,说到兴奋时,王寅回忆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他说自己在整个大学时代用掉了4本借书卡,把学校图书馆里的诗集几乎全都读了一遍。最疯狂的时候,他上午将诗集从图书馆里借出来,赶紧读完,下午就还回去再借一轮——在我心里积存了30多年的疑惑终于有了谜底。这个当年被我们女同学形容为“漂亮版牛犇”的校园诗人,是怎么把自己修炼成星空中的月亮的。
走出校园30多年后,王寅的大多数同学已经芸芸众生,而王寅,是著名诗人、著名摄影家和《南方周末》的文化记者。有的人通过诗、有的人通过摄影作品、有的人通过刊登在《南方周末》上那一篇篇脍炙人口的作家、导演、音乐家、诗人的访问记,认识了王寅。王寅已是上海乃至全国的文化名人,所以,分享会上只要王寅在讲话,照相机的喀嚓声就会此起彼伏。我坐在台下,默默打量着一身黑衣的王寅,虽然身材像他学生时代一般精瘦,但,他老了。不要说比较学生时代了,相较于数年前为宣传自己的诗集《灰光灯》时出现在媒体上的样子,也老了不少。
看上去有些疲惫的王寅,开始讲述被《巴黎评论·诗人访谈》收录其中的诗人们间的八卦。“英国诗人菲利普·拉金先后在多家图书馆工作过,记者在采访他时问道,为什么诗人都愿意待在图书馆里?你知道,博尔赫斯也在图书馆工作。菲利普·拉金马上反问记者,博尔赫斯是谁?菲利普·拉金怎么会不知道博尔赫斯是谁?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不承认博尔赫斯还是一位诗人。”
分享会现场,果然如王寅所意料的,响起了轻微的笑声。我们没有笑。我们放弃其他活动来到诗歌店与诗人们面对面,不是要来听文人相轻的故事的。我们想趁三位当红诗人在场的时候,获知中国当代诗在世界诗坛的地位,以及在阅读碎片化的当下诗歌能带给读者什么。
原来,诗人们更愿意与我们分享的,也是这些话题!让我意外的是,当王寅说起自己还是中学生时写信给部队诗人李瑛并得到诗人热情洋溢的回信这件往事时,一下子从有些萎顿的精神状态中挣脱了出来,随着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我再看王寅,他哪里老了?他还是宣传他的诗集《灰光灯》时的状态,甚至,他还是30年前在大学校园里为学生诗社到处奔走的样子。
这样精神状态下的王寅,再议论起中国当代诗坛的那些人那些事,意气风发起来:“相对于小说和散文,中国当代诗在世界文坛的地位是最高的。有人做过这样的比较,认为中国当代诗坛的成就相当于俄罗斯的白银时代,我们知道,俄罗斯白银时代产生了一批了不起的诗人,曼德尔斯塔姆、阿特玛托娃、茨维塔耶娃……”
诗,我虽然读得不多,但是,曼德尔斯塔姆、阿特玛托娃和茨维塔耶娃的诗,我都读过,所以,俄罗斯白银时代,是我心中的一座文学高峰。中国当代诗坛已经能与那座文学高峰比肩了?读得太少,无法判断,所以,我更认可王寅的这一番话:“诗人、诗歌,并没有多么了不起,就像今天分享会的主题‘写诗这门手艺’所说的那样,诗歌是一门手艺的果实,诗人就是匠人。诗歌并没有那么高端,它就陪伴在我们生活中,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慰藉我们”。
今年上海的冬天不太冷。但,夜幕降临以后迎面而来的风,还是有些凛冽。顶着冷风回家的路上,王寅的那番话总是回旋在我的耳边。回味着“诗歌只是我们生活中的陪伴”里的诗意,我的眼里有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