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猫的自画像》
《我的祖母》
洛特·拉瑟斯坦(Lotte Laserstein,1898~1993)是一位被极端时代改变了命运的艺术家,作为第一批在柏林美术学院学习的女性之一,在校六年间接受了系统的专业训练,并于1925年以其出色的作品荣获学院金质奖章。1927年从大师班毕业后,她在柏林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创作的同时也收徒授业。1931年,拉瑟斯坦在柏林的弗里茨·古尔利特画廊举办了她的首次个展。然而,1933年纳粹夺取政权后,她的职业生涯受到强行干扰。1937年,借在斯德哥尔摩现代画廊举办个展之机,拉瑟斯坦移居瑞典。尽管她后来因其广受欢迎的肖像画而受人尊敬,并成为瑞典艺术学院的成员,但由于与国际艺术界相隔绝,使得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陷入沉寂,其作品也几乎被遗忘。
对于拉瑟斯坦的重新发现始于1987年在伦敦举办的一个展览,那一年她已89岁,仍亲赴伦敦参加了展览。遗憾的是,直到她去世后,其作品才得以重新在德国展出。2003~2004年,德国柏林隐藏的博物馆和市博物馆基金会共同组织了拉瑟斯坦在埃夫拉伊姆宫的大型展览,2019年4月5日~8月12日,柏林市美术馆又为她举办了名为“面对面”的展览。
从拉瑟斯坦的画中可以看出,她的老师埃里希·沃尔夫斯菲尔德以及马克斯·利伯曼和威廉·莱布尔的自然主义绘画为她的创作奠定了基础,同时也多少透露出后印象主义的痕迹,比如平面的形式和笔触。在拉瑟斯坦开始成名的“黄金时代”,正是“新客观性”绘画风靡之时,但她的风格既不客观冷静,也不具有社会批判性。她为新时代和不同阶级的女性和男性描绘她从他们身上发现的“自然”,以绘画的方式来蔑视当代社会关于性别角色的规范。
拉瑟斯坦的创作以肖像画为主,她从不理想化她的模特,但却赋予他们尊严和强大的存在感,《我的祖母》(1924)是其学生时代的作品,她捕捉到了祖母的面部特征并诚实地予以呈现:布满皱纹的皮肤,凹陷的嘴巴和变红的眼睑。《在摩托车前》作于1929年,画中,身着皮夹克、头戴帽子和护目镜的年轻骑手,两腿叉开,自豪地站在他的摩托车前,背景中类似氧气瓶或油罐的物品以及一些日常杂物,向我们呈现了一个有些逼仄的室内空间。这幅作品的主要特点是其棕色调的深浅不一的色彩,拉瑟斯坦通过细微的变化,展示出对于皮革、金属等不同材质、不同纹理的处理技巧。
自画像在拉瑟斯坦恩的作品中占有很大的比重。这些自画像大多表现为一种对身份的强调和对自身的凝视,例如在《抱猫的自画像》(1928)中,她将自己描绘成一位“新女性”,留着男式短发、身穿白色工作服,左手执笔的画家,在创作的间隙斜睨向画外,就像是照相机抓拍到的一个瞬间。背景中玻璃罐中插着的数支油画笔,是对她画家身份的一种补充说明。有意思的是,这一极为男性化的角色却与猫组合在一起,为画面增添了一抹温情。
在拉瑟斯坦描绘的双人肖像中,则表达了对都市女性的角色以及他们看待自己的方式的关注。例如在《两个女孩》(1927)和《我和我的模特》(1929~1930)中,通过对两个女人之间亲密无间的角色设定,挑战了男性艺术家与缪斯的主题,也挑战了传统绘画中男性的凝视角度。
作于1930年的《波茨坦之夜》是拉瑟斯坦的一幅杰作。这是一幅大型集体肖像,在工作室的阳台上,五位年轻人——艺术家和她的朋友们,用餐后围着桌子或坐或站,阳台外面是波茨坦的广阔景色。整幅画面笼罩着一种忧郁的氛围,这种情绪可以解读为对日益混乱的社会现实的一种担忧或沉思。这幅作品在形式上已经远离了早期严格控制的线性风格,朝着更广泛、更流畅的方向发展。我还曾见到过拉瑟斯坦早期的另外几幅集体肖像以及一些风景画和男女人体作品,出手老道、才华横溢。拉瑟斯坦的个人创作也许还有许多的可能性,但随着魏玛共和国文化艺术黄金时代的结束,随着生存第一的流亡生涯的开始,这种可能性便永远成为了“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