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桥边的横河老街,老街边上的七星桥,哪怕再过千年,依旧是横河故事集里不可舍弃的两段内容。
■ 潘玉毅
南北为纵,东西为横。横河,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
当下许多知名的古镇,如同里、周庄、乌镇、西塘、南浔,其兴起与成名,皆同水有关。横河虽不及这些古镇那么有名,它的发展轨迹却与之颇为相似。可以说,横河周边土地上所有的故事剧情,所有的繁衍生息最初都是围绕着这条河流展开的。
横河东通鸣鹤,西接姚江,是古代浙东一带交通运输最为繁忙的内陆河道之一。唐宋五代,装满上林湖越窑青瓷的商船曾经途经这儿;清朝初年,运送鸣鹤药材的货船也曾往返此处……河道两边分布着不少民居,黑瓦白墙,一如古时模样。这样的横河,不下雨的时候已是十分美好,若是下了雨,烟雨朦胧,更添意境。
横河老街在历史上并不知名,读到它的名字,连网上能搜索到的关于它的传说和游记也是极为有限,但在故乡人眼里,它不输乌镇、周庄一丝一毫。
每一条老街都是一方地域文化印记和血脉传承的记录者。我生既晚,自然不曾见过老街几百年前的样子。可打我有记忆起,“横河老街”在不曾出过远门的我的心中几乎就是山外世界最美丽、最繁华的所在。
老街两边分布着许多店家,各自经营着不同的生意行当。早上六七点钟,街上的吆喝声便已经响成一片。农具、厨具、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毫不夸张地说,镇里百姓需要的东西几乎没有买不到的。那时候的老街就像一个正当好年华的姑娘,远近闻名,吸引着整个镇子及周边的人纷纷往这儿跑。南来的,北往的,有的骑着自行车,有的推着手推车……
老街还有座七星桥。熙来攘往的赶集人三三两两地从四面八方涌入,或挑着担子,或推着自行车,从七星桥上走上走下,甚是繁忙,大有从前“十日四市”的盛况。站在桥上向四周眺望,东横河上舟来舟往。运载着泥沙和货物的船只从远处开来,从桥下经过并驶离,继而又开向远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遥望历史,七星桥还是一座铁骨铮铮的桥。沿七星桥南向而行,有个横河战斗纪念碑,记录着曾经发生在这儿的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1941年10月22日,宗德三大(从浦东渡海南下到达浙东的宗德指挥部第3大队)的指战员们想借道七星桥去横河镇上进行抗日宣传,坚定民众抗日的决心,不幸遭遇日军的伏击。因敌众我寡,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拼死战斗,除少数人突围外,包括大队长姜文光、副大队长姚镜人在内的二十九人英勇牺牲。这段往事,让七星桥、让横河这个地方古朴之外,又多了血性和悲壮。
傲骨铮铮,硬如磐石。每次从桥上走过,我总能感受到这股磅礴的力量。桥身一步一阶,石阶与石阶交汇的地方,长着许多青青小草,那一抹抹岩石缝里透出来的绿,好似英烈们不屈的意志,又好似逆境中生长的希望,给人以无限光明。
这样的七星桥,又怎会让人不着迷?
遗憾的是,时间是记忆的碎纸机。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桥还是那座桥,街还是那条街,但热闹已不复从前,关于它们的记忆也渐渐模糊,只能凭着之前的印象和别人未可尽信的描述,含糊其词地说上一些。一座七星桥,可讲三页纸,一座老街,又能再讲十页。
如今的横河老街宛如“空巢”,年轻人纷纷跑去城里工作了,留守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远也好,近也好,这个镇上的人们大概也只有在一些老物件损坏后找不到替代品的时候才会想起它——“要么去老街看看”,而老街多半不会让人失望而回。
或许,我们仍应感到庆幸,因为只要老街还在,我们总能循着它找到过去,不至于在回忆的时候迷了路。七星桥边的横河老街,老街边上的七星桥,哪怕再过千年,依旧是横河故事集里不可舍弃的两段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