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京举办的“国际关系研究百年回顾与展望”学术研讨会上,美国范德堡大学教授布鲁克·A·阿克利回顾了国际关系学发展中女性主义研究的主要观点和方法,并对其未来的可能关注领域进行展望。布鲁克教授认为女性主义国际关系学将所有权力形式纳入进来,使得国际关系学变得更有包容性。女性主义国际关系学将在重新思考概念、揭示男性和女性的不同经验、解构深深嵌入生活以至于难以被发现的等级制度等方面继续推进。
■ 刘天红 文/摄
近日,“国际关系研究百年回顾与展望”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北京举办。此次研讨会由国际关系学院主办,意在纪念国际关系学百年诞辰。会上,美国范德堡大学政治科学教授布鲁克·A·阿克利(Brooke A. Ackerly)做题为“女性主义国际关系:回顾与展望”的演讲,回顾了国际关系学发展中女性主义研究的主要观点和方法,并对未来女性主义国际关系研究的可能关注领域进行了展望。
布鲁克·A·阿克利教授是《国际女性主义政治期刊》的联合主编。她关心全球正义问题,利用女性主义方法论研究被不公正所影响的人的经验,并致力于全球经济、环境与性别公正的交叉性研究。
女性主义使国际关系研究更具包容性
自20世纪80年代晚期开始,女性主义者逐渐铺设了一条在国际关系研究——这一一贯性别盲视的学科领域纳入社会性别的路。在过去几十年,女性主义为国际关系研究做出了很多令人耳目一新的、根本性的贡献。布鲁克教授充分肯定了女性主义对国际关系研究的重要影响。她认为,“如果没有女性主义,国际关系研究将不会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
同时,布鲁克教授也谈到,尽管对女性主义国际关系的认可越来越高,但女性主义国际关系研究的发展绝不是一帆风顺的。在一个缺乏自我反思的、国家中心主义的学科领域,发展女性主义方法论、开展女性主义研究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鉴于所有的权力形式对女性主义视角及女性主义研究而言都很重要,女性主义方法论与全球政治研究高度相关。女性主义作为一种学术实践,与那个特定时代的背景有关。当时,国际关系研究的相关学术刊物以及国际关系研究专业还没有出现。面对战争,欧洲的女性主义者认为,各国与其在一场战争过后进行和平谈判,不如在战争开始前就进行调解。在中国,主张性别平等的人士认为,为了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需要提高全体国民的受教育水平,包括女性的受教育水平。在地球两端,女性主义者的主张和努力,都使我们关注文化中的性别不平等与国际关系之间的联系,强调国际政治的关联性。
布鲁克教授认为女性主义国际关系学将政治事务以及权力形式(包括性别的以及种族的等级制度)都纳入进来,从而使得国际关系这个学科变得更有包容性。这些论述对挑战西方传统国际关系学建设提出了挑战,并在此基础上建构国际关系问题。
女性主义国际关系学的主要反思
布鲁克教授认为,女性主义者阐明了关注性别和其他等级制度的重要性,并使国际关系研究者看到维持乃至在将来改变现存全球体系需要冲破多少权力等级关系。她认为,未来女性主义国际关系学将会持续在这方面做出努力。
女性主义方法论对国际关系的独特性在于它的反思性,这种自反性鼓励女性主义学者不断去再质询他们的学术研究。女性主义国际关系学很大一部分一直对该领域的一些基本概念持批评态度。女性主义的反思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应该从公正性的视角来理解和平,和平并不意味着没有战争。离开公正,很难谈和平。
第二,重新思考政治。这种考量需要剔除掉那种将公领域视作男性的、政治的空间而将私领域视作女性的、没有权力和政治的空间的概念。公私领域的划分是一个错误的二分法,但并不是无关紧要的。女性可能在家里遭受丈夫的暴力,而不仅是在战争中遭受暴力。学者让·埃尔斯顿(Jean Elstain)的研究表明,当战争过后针对男性的暴力降低时,针对女性的暴力就会上升。
第三,强调国际关系的相互关联性。以女性主义分析的观点来看,国际关系学一些分支领域的分析体系是不完善的。如果不关心性别以及种族的等级关系的话,就会低估维持、改变现存体系所依赖的权力形式。需要通过强调国际关系的相互关联性,来考虑可能的分析视角。根据女性主义者的观点,这意味着在如何讲述国际关系的历史这一问题上,需要特别小心。
第四,需要注意的是,上述所有反思都坚持了女性主义方法论。这是一种对所有人开放的做学术的方式,依赖于审慎的质询、怀疑的观察以及引导性的标准诸如此类,尽管这些标准被认为是暂时的。
女性主义国际关系学的未来关切
目前,女性主义国际关系学的很多内容已经被纳入主流。比如,在使得全球范围内照料经济的动态机制变得可见这方面,女性主义的主张非常成功。现在在关于全球移民的讨论中经常会关注到输出国移民特征的性别差异;女性对战争与和平的体验也成为和平研究和联合国维和领域的惯用语;在国际发展领域,性别视角也是每个人都必须掌握的工具,无论可否很好地利用这个工具。伴随着全球女性主义国际关系的成长和国际化,许多女性主义的观点和方法也变得越来越重要。展望将来,布鲁克教授认为女性主义国际关系学将会在如下几个方面继续推进:重新思考概念、揭示男性和女性的不同经验、解构深深嵌入我们的生活以至于难以被发现的等级制度。
第一,重新考察最新出现的、全球范围的右翼保守运动。关注与公民地位、种族、宗教、性别、性取向等身份相关的,诸如厌女症、性别歧视、等级制、偏执等现象。这包括恐同症、反性别平权的主张、对变装者的尖刻攻击、“LGBT+”群体权利的退化,以及常见的生育权后退等问题。
第二,追问新形式的全球化带来了哪些性别平等问题?这些性别平等问题之间的关联性及其产生根源是什么?
第三,充分关注气候变化与公正问题。布鲁克教授认为,就像性别不公正一样,气候变化的不公正问题是一个全球性的不平等问题,也是一个分配的不公正问题。气候变化下的弱势群体包括:沿海地区的人们、战乱地区的人们、小岛国国民。也包括没办法来适应气候变化的人,比如:上有老下有小的人、需要为家庭成员取水的人、留在家中喂养牲口种植农作物的人、那些靠每日出工来维持生计的人;以及生活在经济发展水平落后地区,以至于还没来得及对气候变化造成破坏的人。
布鲁克教授进一步谈到气候变化的正义问题是一个公正治理的问题,也是一个典型的女性主义问题。在其中可以看到很多女性主义元素,包括“没有正义就没有和平”的观点;公私领域的相互关联;国际关系的关联性及非国家中心视角;重述历史;以及与之相关的国际关系研究方法论。
最后,布鲁克教授再一次强调国际关系研究应该去倾听那些没有被听到的人的声音,这是国际关系研究持续发展不可或缺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