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pcpaper.cnwomen.com.cn/Img/2019/7/pc201907243793f0884b42405286d496f6202db603.jpg
第一次拨出去的那个电话,其中的因果倒像极了我的秉性。那时,我身在青春期的烦恼里,身边无人可解,只能求助于“知心姐姐”,用
http://phpaper.cnwomen.com.cn/content/2019-07/25/061904.html

等待处理…

第一次打电话的地方

2019/7/24

第一次拨出去的那个电话,其中的因果倒像极了我的秉性。那时,我身在青春期的烦恼里,身边无人可解,只能求助于“知心姐姐”,用外界的力量来打破自身困局。成长的岁月里,我一直如此。

■ 杜华辉

我是高中时在《萌芽》杂志上看到这个标题的。那一期杂志有一个小选题,由不同的作者来写同一个命题。命题相同,但因为作者生长环境和人生境遇的不同,每个人写来都是不一样的人生起伏酸甜苦辣。本来,这个题目已经被我潜藏在脑海的最深处,宛如一封信,用木质雕花的匣子封存了起来,放在不易惊扰到的角落里。只是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在氤氲着的樟脑丸的味道里,所有的回忆便如音符般在弹奏的指尖流淌出来。

我第一次打电话的地方是在我们小镇上。那时,刚好是农村青年南下打工的潮流。很多农村人离开故土,坐着火车日夜兼程赶往南方,出了火车站之后,又乘坐公交大巴,被分散到郊区的各个厂房里,在某一条流水线上开始新的人生。与家人孩子之间,光靠写信联系会比较慢,因此,小镇便催生了电话亭这个业务。墨绿色的顶棚和墙体,银色的铝合金门框,推开玻璃门进去,小亭子被一块透明的隔断隔开。虽然是透明的,但隔断上依然有个四方小孔,用来递电话和收钱。工作人员坐在隔断那边,这边是打电话的人。看见有人进来,工作人员便从四方小孔里把座机电话塞过来。打电话的人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一叠零碎的钞票,里面夹着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颤巍巍展开纸,拿起电话,用食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去,便能接通千里之外的骨肉亲情。

那时候我刚上初中,开始进入青春期的美好和烦躁。在姑娘展露的笑颜里,忧郁的少年总是心事重重。若即若离的距离与欲言又止的嘴角总是让看似平静的少年柔弱的内心惊涛骇浪。辗转反侧,时而眉开眼笑,时而暗自垂泪,心中郁结了千万愁绪却不能与人诉说。那个年代,很多杂志都有“知心姐姐”这个栏目。潜藏在电话另一端的知性女性帮助少男少女悉心梳理心中的困惑。当时电话费很贵,市话一分钟一块钱,长途的话就更贵了。

在一个雨天,怀揣着攒了几个月的零花钱,蹚过泥淖的街头,怯生生地推开电话亭的门。此时,肯定会有人说,为什么一定要是一个下雨天呢?因为那时候农村主要是土路。一到雨天,便会泥泞难行。这时,只有一定要外出的学生才会撑着雨伞穿着雨鞋在泥淖里挣扎,大人们则闭门不出,在家休养生息。所以,雨天小镇的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影。自然也不会有同村的人看到我打电话——那时候打电话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除非家里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没人去打电话的。

坐在凳子上,腿已经在微微发抖。亭子那边的人把电话递过来,然后面无表情翻看报纸。我像做贼一样掏出杂志,翻到目录,看着扉页的电话号码,却不知道区号和电话号码中间是不是要停顿,是不是要加什么符号。收费员可能遇到这种情况比较多,看着我手忙脚乱无计可施,知道我不会打电话。便说,他来帮我拨打。嘟嘟声结束之后,电话那头“喂,你好。找哪位?”,电话这头我心跳加速,血涌上头顶,小脸涨得通红。用蹩脚的普通话说:“……我找知心姐姐”。电话那头的人说,“请稍等。”然后鸦雀无声。寂静的电话里,仿佛世界凝固了一般,是多么令人焦心。一边担心着,如果“知心姐姐”来的话,我该如何说出自己心中的苦恼?

毕竟电话亭里还有那个收费员,倘若被他偷听的话,将会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情。倘若他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传到我家人耳朵里,那又该如何;一边还要看着电话计费器,那上面的数字一闪一闪,表示自己兜里的钱正在一点一点流逝。听筒紧贴着耳朵,聚精会神倾听着电话那端的动态,眼睛却又盯着计价器,看数字不断变化……直到最后,电话那端有高跟鞋踩着地板声响起的时候,计价器上的费用已经达到了我所能承受的最大极限。无可奈何,只能放下电话。付了钱,然后悻悻离去。没能与“知心姐姐”说上话,便成了长久以来我心头的一个遗憾。

前两年,突然想起这件事情。就在微博上问,大家小时候有没有给“知心姐姐”写过信,打过电话?结果很多人在下面评论留言,说起自己小时候打电话给“知心姐姐”的事情。看了那些留言,我又想,倘若那时候,我给“知心姐姐”的电话打通了,也和她诉说了我的苦恼。作为一个成年人,听了小孩子的那番话,会是什么反应?想到这里,我立刻庆幸起来,幸亏当时没有给“知心姐姐”打通电话。如果我是“知心姐姐”,听了小孩子那些小苦恼,挂了电话我就会捧腹大笑的。

之后,座机开始走进农村家庭。慢慢,人们有了寻呼机。我还记得,我第一篇小说发表的时候,还是寻呼机盛行的年代。那还是我的高中时期,作品后面留了同学的寻呼机号码。突然有一天,那个同学收到呼叫讯号,让我给成都的一个号码回电话。

打过去,原来是《科幻世界》杂志社的编辑找我。当时,他们有另外一个杂志叫《奇幻世界》,我的处女作便是发表在那本杂志上。怀着激动的心情,听完编辑对我的肯定和赞赏,然后,我怯怯地问编辑,这篇稿子大概能有多少钱稿费。编辑说了一个大概数字,我兴奋地差点跳起来。毕竟,那笔稿费对于当时的高中生来说是一笔巨款,可以抵得上我一年的生活费。

后来,随着移动电话的普及,我们用电话来解决的事情越来越多。却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像第一次打电话时那么激动,并且记忆犹新。

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拨出去的那个电话,其中的因果倒像极了我的秉性。那时,我身在青春期的烦恼里,身边无人可解,只能求助于“知心姐姐”,用外界的力量来打破自身困局。成长的岁月里,我一直如此。但凡陷入僵局,并不会坐以待毙,如果身边无法可解,便会不自觉将目光投向外界。这便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吧。

上篇:《转世天狼》:奇特的表现,深刻的揭示
下篇:没有了
分享到

© 2019 中国妇女报
ICP备:京ICP备05037313号

↑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