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春
《在生命的来处等你》中,黄逸梵、杨步伟、董竹君、方召麐……康毅请出的这十位奇伟女性,无论逆袭奔突还是顺势而为,都在自我完成的人生旅途中,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些几乎诞生于一个世纪以前的女子,携着温婉柔韧的能量密码,演绎出一个个神韵饱满、人格完整的硬角色,既融于她们的时代又超越她们的时代。
“为自己而活”,即使在21世纪的现在,能真正做到的也屈指可数。为自己而活,意味着你敢于自由选择也勇于承担责任,意味着生命力的全然绽放,面对生命中种种真枪实弹的打磨——作者称之为“化了妆的祝福”,你不但接得住还能随处自在,既有穿破迷雾的信念又有踏步向前的脚力。
书中的十位传奇女性,除了出身贫困曾被卖作清倌人的董竹君没有被困住,一直努力工作的电影明星秦怡,也没有被困住,被她照顾了43年的儿子形容妈妈这辈子一直“做啊做做啊做”,通过家里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各种活计保持青春……在时代和人生大大小小的“困境”中,这些跨越障碍、留下了自己名字的女性全都没有被困住,反而纷纷成为“反脆弱型人格”的典范,在穿过绝望去除虚妄之后,真正的力量有如淬火之后的宝剑锋芒。
她们的每一次出场,都成为点燃他人生命之光的礼物。就像幼年丧父、中年丧夫的方召麐,不但完成自我的修炼,而且独立培养一门八杰,她的人生经历,岂非绝境连连?但她对人间的温情与灵光始终能够照亮她所驻足之处,所有的困顿都成为一种成就,成就了她突围之中迸发的智慧、幽默以及活成超脱黑暗吞噬的生存样本。
那种知道自己是谁的清醒底气,使得她们不需要通过剧烈的剧情刷存在感,但是面对时代或者人生的惊涛骇浪,也并不惧怕。这小小的智慧之光不但滋养她们穿越小我情爱、各种情绪,还赋予她们有穿越社会、世俗的樊笼的气概,成长中一直散发出清明独立之爱,长大后对亲人和孩子绝无“我都是为你好”的控制与歇斯底里。
这在当代社会,满是货真价实的借鉴意义:父母若是敢于活出你自己,在自己的舞台上尽力地绽放生命力,必将不会恐惧于起跑线的输赢,将孩子的时间空间挤占得没有一丝空隙,必将能够完全清醒地付出。唯有每一个“我们”(而不是“她们”)都敢于将身垂范、长大成人,才能去除不断生产社会巨婴的思想流水线。
因为有清醒的觉察,她们的行动也自带光芒。正如罗马皇帝、斯多葛学派著名哲学家马可·奥勒留在《沉思录》中说:“不仅要思考善、光明磊落的事,还要付诸行动,行动就是你存在的目的,不要再谈论一个高尚的人应当具有的品质,而是成为这样的人。”无论是从手术台走向灶台的御姐杨步伟,还是芳华绝代却为家庭放弃舞台的钱学森夫人蒋英,即使是最容易灰头土脸埋没自我的家庭主妇,也被兴致勃勃的她们演绎得神采奕奕。这是经由她们自己活出来的“不言之教”,这样生机盎然的爱与自由才让人信服,才能健康生长并有效传递。
在这艘叫生命的航船上,她们丰足饱满的生命力从种种尘劳偏见的围困之中透脱出来,足以给人穿破惊涛骇浪、重建家园的勇气,直达我们生命本初的静水深涌,在那里,满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无以言说。
所以,无论是作为女儿、妻子还是母亲,她们在不同的处境中都能精准而恰如其分地温润、包容、坚韧。
于是,她们在自我完成的同时,也完成了“于闇夜中为作光明”的使命。作者康毅在埋首史料与她们深度共鸣的时候,也借助她们的亮光接引自己突破了生命中的一场小劫。
她们的故事和这本书,并不是让你当一个看客,而是启发你在你自己的人生大戏中,竹杖芒鞋也好,锦衣玉裘也罢,只管一路向前、成全自己,活出本来如是的样子。
生命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模板,你是你人生剧本的创造者和演绎者。终归,没有人能从自己的人生剧本中逃跑。即使在暴风眼的中心,也唯有擦干泪水、含笑而上。唯有如此诚恳而清醒的担当,你才能接受那徐徐降临的“卸了妆的祝福”,一如生命来处的圆满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