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舟子
最近，得知一个朋友的老妈住进了养老院。
一天，我碰见了朋友，站在相遇的路上聊了一会儿。其间，她说：“我妈住到养老院去了，已有两个月了。”与有人对于养老院的不良想象相反，她老妈说：“养老院挺好的，食堂的饭菜比家里的还好吃；洗澡也洗得好。”朋友说：“是啊，人家比我专业呀！”经历了一次意外之后，朋友本来身体好好的老妈——其实不老，才60多岁，失去了一定的自理能力，行走、干啥都得有个人跟着，以防万一摔倒。在我的朋友也就是她女儿家看护、康复了一年多以后，发现了一家离她的另一个孩子家很近的一家养老院，然后就入住了。
又曾看见一文章标题说：食堂是人们集体记忆的承载之地。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食堂时光。
学龄前的我有过很淡很淡的食堂记忆。淡到食堂的核心——食物，我几乎一无具体印象，连好吃或是难吃这样的抽象印象也没有。可能那时光离得太过遥远了，也可能是因为我只是跟着大人进出、吃完就走，就像一个只乘车不开车的人，即使同一条路走过多次，还是没有什么记忆、也根本不去分辨。我隐约的一点印象是：食堂有一点好处，不想吃的肥肉可以悄悄丢在桌椅脚下，大人不会知晓。在家里吃饭则没有这个便利。不过，我这样做的时候应该不多，所以印象不深，我甚至不能确定这是我当年所为，还是后来听说的别的小孩的行为。
我只对那食堂的大致结构布局有所印象：灶台在哪，怎么走进去打饭，然后端出来，在那间像教室但要大得多的饭堂里吃饭——那饭堂也是开会的地方，只是开会时，那些桌椅就被挪到边上去了。我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饭堂远离灶台的那一端尽头有一棵树，不大，开的花有紫有白。妈妈对我说，那是肉（音译）花。我不知是哪个字，不过，当时想当然成了“肉花”，想着莫非它吃起来像肉或是可以炒肉吃？因为长期的迷惑不解，所以，我对那棵树的印象很深，包括它的花和叶子的形状。现在，我知道它是木槿。至于它怎么在方言里成了“肉花”这个名字不得而知。但不论如何，一棵“肉花”长在食堂边上，总还是不那么离题的，也让我容易记住。
后来，上中学、大学，我就拥有了结结实实的食堂时光。不过，内容依旧不够充实。中学的食堂没有桌椅，打饭之后就站在食堂内外吃。我和同学们最喜欢的是站在食堂的屋檐下，如果那天没下雨。随机扎堆的几个人边吃饭边叽叽喳喳，从来也没见谁噎着了，与家长“吃饭不要说话，小心噎着”的规训相去甚远，感觉甚是自由自在。吃完了不饱，拿出饭票，随时可以去打饭菜添，供应不限量，只要大师傅们的大盆里还有饭菜。我记得，当时鲜蔬菜，比如，紫菜苔上市时，我们吃得不亦乐乎，加饭了一次又一次。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说某菜很辣，我一身形娇小的同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走了我碗里的辣椒放入嘴里，并夸张地嚼了嚼，然后，像诚实的证人一般说道：“不辣，一点都不辣。”弄得我当时有点佩服她：“这么能吃辣，看不出来呀！”
中学6个年级，年龄跨度不算小。总体来说，大家遵守规则：排队打饭。但有人也未必。所以，有时需要校方组织人员甚至是领导来维持秩序。有一阵，一度混乱，校领导站在隔开打饭的大师傅和排队的学生的矮砖墙上，喊着：“不要挤，不要挤！”被汹涌的打饭队伍冲击得似乎摇摇欲坠，好在没有恶性事故发生。
大学的食堂有桌椅，但一般人是抢不上座的。我是买了早餐直接去教室。在路上，手上的肉花卷或是油饼基本就吃完了。粥，我是不喝的，也不明白北方人为啥要喝粥，而且喝得那么煞有介事。于我，或是吃结结实实的硬饭硬菜，或是直接喝水。这样，我的早餐也省去了洗碗的麻烦。中餐、晚餐，我和同学一般都是打饭之后回到宿舍里吃，边吃边聊，比吵吵嚷嚷的大食堂里，彼此的声音要容易辨识得多。
我一室友是北京人，她老叩问我：“你又打带辣椒的菜了吧？！”每次都十拿九稳。滴辣不沾的她对于辣椒甚是敏感，好在她只是喜欢这么问，并非指责，后来还告诉我：“学校的小卖部里有辣椒油卖。”那时，没见有辣酱卖，辣椒油对我是一替代品，不过，二者“意趣”相距甚远，我买了一次之后没有再买。
工作后，我一度远离了食堂，直到单位附近一大学的食堂向社会敞开了怀抱。食堂是福利制度之下的奢侈品，在一个后勤服务日渐社会化的时代，食堂保留得越来越少了。只有大机关、学校等是它不变的栖息地，因为人口集中且众多，有集约优势存在。我会时不时地去那大学的食堂，我年长的同事也会乐意去。但我年轻的同事有的却非常排斥，他们似乎更爱点外卖。
我一说去食堂，有人几乎要火冒三丈，而在我看来，食堂的饭菜既足以对抗饥饿也干净、价格合宜，而外卖……此处省去对外卖的点评，为了不得罪人，也因为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爱好。
我不全盘否定外卖，但我也还是觉得食堂挺好的。都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