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pcpaper.cnwomen.com.cn/Img/2019/3/pc20190314f603129b52734381870b420d1aa7d3e3.jpg
岁月静好,诸多所谓重要的大事,都烟消云散了,我得跪捧起这若有若无的秘密小籽玉,贴心珍藏。我惦记过许多人,并不为这许多人所
http://phpaper.cnwomen.com.cn/content/2019-03/14/057849.html

等待处理…

小团圆

2019/3/14

岁月静好,诸多所谓重要的大事,都烟消云散了,我得跪捧起这若有若无的秘密小籽玉,贴心珍藏。我惦记过许多人,并不为这许多人所知;另有惦记自己的人,自己也浑然不觉。而这能让人从这弱水三千中打捞出一缕缕温暖和美好。

大团圆是一种美满。在这大团圆中,其实是有许许多多的小团圆。我无意将自己与师姐们团圆起来,不敢有这种虚妄的联想,我只是感觉到,自己向当年青春年少时伸过手去,而当年的自己也目光亮亮地伸过手来,握上了。

■ 刘放

老来也有小秘密,那么这小秘密一定是岁月河床中的和田籽玉,温润无比。

我自觉似乎就拥有两枚。一枚是四十多年前就有的,一直随身佩戴,只是几乎被自己忘记。还有一枚,是最近才发现的,似乎它在遥远的塔里木河等我许多年,最近游玩,无意中拾得。当然,这只是比喻,并无机会去往昆仑山下那条著名的内流河一走。是无意中一个电话,引出了故事,于是乎得以掌心托玉。

那天,忽然想起,听说一个当年中学女同学鹤在故乡县城的民政系统工作,具体是负责婚姻登记和审查之类事务,当时觉得怪怪的,不理解她一个敲扬琴的神仙女孩,怎么安排做起这样的工作。她那登记的笔写字不会在纸上划出琴声吧?

是的,那时我这个敲扬琴的女同学颜值出众,不说倾国倾城,起码也能够“倾乡倾校”。

认识她的时候,其实我还是小学生,是铜山公社马叫大队小学的五年级学生,她则是铜山公社中学的初一学生。她弟弟叫三毛,与我弟弟正东是同班同学,读三年级。我似乎对她有点印象,但仔细回忆,又完全白纸一张,属于那种“草色遥看近却无”的状态。一年后,我升入那所初中读一年级,她与她姐姐红升入二年级。

铜山中学当时还有一个文艺队,从两个年级中选拔二十来个学生,各自带被褥到学校,夜晚就住在学校排练节目,然后到各地巡演,还有全区十来个公社的中学会演,优秀者代表区去参加全县的会演。我终于与她家的姐妹俩算是认识了。

说她们姐妹,一定离不开她们的父母,他们不但给了两姐妹优良的遗传基因,同时在她们的成长中加以悉心培养。这对父母,在我们金湖区卫生院担任主治大夫,同时也都是文艺爱好者。我观看过他们卫生院表演的一台节目,其中一个节目,是母亲表演独唱,父亲在一旁用口琴伴奏,呱呱呱的和声效果极佳,有手风琴的和声味道。鹤的老爸是卫生院“一把刀”,几乎每天都要上手术台,同时还是木匠技艺爱好者,家中的一些家具就是其作品。饶有趣味的是,他不但自己设计制作出炉灶用的手摇鼓风机,还给两个女儿制作了乐器,给大女儿红的是琵琶,给二女儿鹤的是扬琴。那时,这对卫生院走出来的女孩在台上表演,台下观众中就有知情人眉飞色舞地说这家人的传奇,似乎这琴声中隐约有无影灯下的博爱和慈爱。我呢,往往是看着她们姐妹俩吃饭,总会联想到一种神奇的音响,不是琵琶和扬琴,而是鼓风机的声音。我感慨,童年生命记忆中有如此一台鼓风机,那么一生远征的风帆一定会是鼓得满满的,如李白的诗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她们家中的这些事,其实我并没有看到,是我弟弟正东与她们的弟弟三毛要好,经常去她们家玩,转述给我的。到我读初二,她们姐妹已经到金湖高中了,虽然我后来也到金湖高中读书,并且也是文艺队成员,但大约是年龄大了点,与她们姐妹俩不再有交往,没有说过半句话。女大十八变,她们一个个更是出落得如花似玉,我呢,回家乡生产队务农的货,在耕牛的屁股后阅读四季,我们不可能再有丝毫交往。也听说,她们姐妹俩身后追慕者云集,尤其是鹤的那一个,是县委书记家公子,更是吓得我等面如土色,退避三舍至十万八千里外。

也是无巧不成文,恢复高考,我从不足百分之一的录取率中误打误撞,跳出了农门。一次在城里巧遇几个小混混调戏一个女孩,我挺身而出,从中解围,约等于英雄救美的格局或者说套路。但我不是“英雄”,狗熊还差不多;不料那个“美”转脸望我,笑问一句马叫大队的方言:“怎么是你?”

这样的邂逅,一些写手们肯定会大肆渲染,但我真的不想就这个老套题材多话,并且,我真的很快就忘记了。我也从未曾在我出版了逾二百万言的小书中提及过这件事儿,未结集出版的数百万已发表的散章中,也绝对找不到相关的片言只字。但这并不等于我忘记了那个从我们马叫大队小学穿越而过的小女孩身影。于是,大约带有几分老顽童心态,我从114中查到故乡县民政系统的电话,拨响了直通童年的电话。

电话通了。一听到相距40年和上千里的声音,我的心咚咚地狂跳了几下。不觉心中暗笑,原来人老了心依旧会狂跳的啊!但立马故作正经,用马叫方言问:是黄书记吧?对方应:是啊,你是哪个?我一听她有挂电话的意思,连忙抢着说:莫挂莫挂,真是外地问好故乡的,听不到你的扬琴声,听几句故乡方言还不行吗?也许贵人多忘事,忘记了40年前那次街头遇到麻烦的遭遇了吧,恩人不谢,下次可就没有什么狗熊救美了啊!哈哈!不等她回话,抢先挂了电话,似乎有点做贼心虚。

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想想自己也是恶作剧,很不应该,过了两天又拨响了这个电话,想直接告诉她我是谁,并没有什么企图,可能的话复习几句乡音而已。但电话那头先传来了笑声,说:我还真的想不起来,问我老妈,说我40年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狗熊救美的事儿,我妈一下子就提醒了我,说,那是“正东的哥”啊!

事情就这点事情。背后的故事,是她将那次我的所谓“见义勇为”的故事,说给她母亲听,40年后,她自己忘记了,倒是她母亲还记得。

第二件事情,又与弟弟正东有关系,还是他告诉我的。当然,这个小故事的主角也一定是个女生。

这个女生也是一个高我一年级的女生,她的名字中有一个兰字。我应该与她有过两年时间相处于同一校园,与鹤的姐妹完全一样,这校园一所是铜山中学,我读初一,她读初二;另一所是金湖高中,我读高一,她读高二。但两年时间同处与一个巴掌大的校园中,却从未说过半句话。

说她真的缺少材料,那不如说说我的一个数学老师吧,他姓谢,是我的谢老师。我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之一,而我读高中时最喜欢的课,就是数学。但有一道题我始终都没有能解析出来的,那就是谢老师喜欢我原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是的,谢老师就是兰的令尊。或者说,兰就是谢老师的令嫒。

我弟弟正东与兰的弟弟和平是很要好的同学,就像他与鹤的弟弟三毛要好一样。一次,他们无意中说起家庭中的秘密,和平大约是说漏嘴了,说他老爸有时喜欢学生也是喜欢得昏了头,打算认他的一个学生做自己女婿,也就是他和平的姐夫,而这个学生比他姐姐还小点。正东就问,这个人是谁啊?和平也迅速意识到了什么,立马转移话题,不说了。但越是不说,正东却越是想知道,几经激将,他才咕哝一句:是你哥。哈哈,又是“正东的哥”!

这似乎有些趣味,感觉弟弟正东像一个私家侦探似的,而我呢是个想象力不丰富的二三流推理小说家,正东在外面钻头觅缝地串一串,就像一个愣头青沾了满头的蛛网神气活现地站立我面前,不说是海底冒出的冰山,起码也能让我从他头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思路一下被捅开拓展了不少。

我也想象着推理过一番,是在什么情况下,和平得知他老爸有如此一次“昏了头”的念头的?也许,谢老师征求过兰的意思,结果兰一字否决?但无意中让她弟弟听到了。结果和平与他的小兄弟在玩耍时,没心没肺,一不留神将秘密“和平共处”了。但这样一推理,兰在明处,我在暗处,她其实是知道一点点这个故事的,只是她没有让这个故事发展下去。我当时在初中和高中都表演节目,还到外面表演过。我的节目有舞蹈,还有几个男生合作的对口说唱,甚至还有一个人表演的快板书和湖北评书。也许兰就看过我的节目吧?但她并不喜欢这种气质的男生,她喜欢的是工科男生。总之,这个小故事,有点像“三言二拍”中“乔太守乱点鸳鸯谱”的笑话,恩师做了一回“太守”。这只能说明我读中学时,数学成绩比较好一点。或者说明一个做教师的父亲偶犯糊涂,把学生真当成自己的孩子,而我呢又幸运地成为其中的证明材料。

这事儿经正东与我一说,我就仔细回忆了兰的形象,倒是隐约想起来了一点点,她有着谢老师一样的一头浓黑卷发,还有大大的眼睛,肤色不算黑,却也不及鹤那么白。退一万步,她即便不屑于一个小她一点点的父亲学生,但她也是我的师姐,想起她我心中充满着圣洁。我倒是很想做一个恩师的义子一类角色,报答恩师的错爱。

我父亲去世,谢老师还到我村中吊唁送别。那时我还在河西走廊的玉门工作,他详细询问了我的工作和生活情况。但他去世,我在千里外的苏州,不知道信息,也就无福戴孝护送他最后一程。生前未能孝敬一杯茶水,离别无缘一抚七尺棺木。这是我心中久久的隐痛。

本来,红尘中的忙碌奔波让这事儿在我的记忆中渐渐被漂白了,淡忘了,但今春,我写有一篇万字的散文《马叫》,在一个公众号推出后,故乡的父老乡亲不少人看了,并在后面留言,其中就有兰的留言,三个字:好文笔!接着,又有一位左姓仁兄直呼我的小名给我留言,说,他看了我的文章,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他是金湖山下左人氏,文中的左宏德就是他湾子的人,夸我写得不错,我弟弟正东还在他家住过一晚,他比我高两届,他夫人比我高一届,我可能认识,期盼多读我的新作。我盯着他的名字看,并默默说,兄长我应该称你一声姐夫呢,谢谢姐夫!

我说过,这两件个人的小秘密,有如两枚温润籽玉,照耀着我的岁月河床。岁月静好,诸多所谓重要的大事,都烟消云散了,我得跪捧起这若有若无的秘密小籽玉,贴心珍藏。我惦记过许多人,并不为这许多人所知;另有惦记自己的人,自己也浑然不觉。而这能让人从这弱水三千中打捞出一缕缕温暖和美好。

感谢两个师姐恩赐的正能量,让我在穿越40年的时光中,与当年的自己团圆了。中国人喜欢大团圆,舞台上书本里,都往往以大团圆结局。大团圆是一种美满。在这大团圆中,其实是有许许多多的小团圆。我无意将自己与师姐们团圆起来,不敢有这种虚妄的联想,我只是感觉到,自己向当年青春年少时伸过手去,而当年的自己也目光亮亮地伸过手来,握上了。能有这样的小团圆,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吧!

上篇:没有了
下篇:水榭
分享到

© 2019 中国妇女报
ICP备:京ICP备05037313号

↑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