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老话说:民以食为天。改革开放40年来,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餐桌上的变化尤为显著。犹记得,那些年,吃什么要动动脑筋,猪油拌饭是美味,包点饺子好过年,早餐时分,能在路边吃到热气腾腾的油饼,就是一天中最幸福的事。1980年,北京个体饭馆第一家悦宾饭馆开张,洋饮料洋快餐开始进入中国,麦当劳、可口可乐,要考一百分排大队才能吃到。
我们从吃不饱,到温饱,再到吃得好;从顿顿萝卜、白菜,到如今的粤川鲁苏浙闽湘徽八大菜系、满汉大餐、自助餐、西餐、日料,应有尽有;从计划经济的凭票购买,到如今的手指一点,外卖送餐,足不出户尝遍天下美味……如今,吃饭已是再方便快捷不过的事了,早上在广州喝早茶,晚上到北京品烤鸭已是家常便饭,舌尖上的中国圈粉全球,人们不但讲求吃得营养健康,也越来越注重饮食美学。
中国的饮食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其美学内涵着重表现在“品”与“味”两个字上。改革开放40年,从物质匮乏走到物质充裕,从追求果腹到追求健康,如今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带着感恩的心情珍惜食物,带着审美的心情品味美食,带着营养的追求吃出健康。抚今追昔,40年光阴荏苒,国人餐桌上的饮食变化正谱写了一首“生活多美好”的改革赞歌。
舌尖上的40年:忆苦思甜回归饮食本味
■ 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 胡杨
老话说:民以食为天。改革开放40年来,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餐桌上的变化尤为显著。从吃不饱,到温饱,再到吃得好;从顿顿萝卜、白菜,到如今的八大菜系、自助餐、西餐、日料,应有尽有;从计划经济的凭票购买,到如今的手指一点,外卖送餐上门……如今,吃饭已是再方便快捷不过的事了,人们不但讲求吃得营养、健康、科学,也越来越注重饮食美学。
雨桐作为一名记者,不仅见证了改革开放40年来“舌尖上的中国”的巨大变迁,她自己更是一位亲历者,她和朋友家里餐桌上的饮食变迁,也正是无数中国家庭“舌尖上的40年”的一个缩影。
20世纪70年代:盼“生病”喝牛奶,蜜枣就是“童年的甜蜜蜜”
1978年夏季的一天,12岁的雨桐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从新疆库尔勒市人民医院往团场的家走。在此前的体育课上,跳远时,雨桐不慎摔断了胳膊,粉碎性骨折,住进了医院。那是雨桐第一次住院,而比住院更记忆深刻的是——父亲答应给她买罐头。
那个年代,只有生病了,雨桐才能喝上鲜奶,吃上苹果、梨、桃之类的水果罐头。所以雨桐竟常常希望自己生病,而她从小就有一个梦想:能把牛奶当水喝。
雨桐记得那时新疆的冬天特别冷,中午放学雨桐顶着凛冽寒风走大约一个小时才到家,可是看到饭锅里不见油星更不见肉影的清汤面条,上面卧着几块寡淡的白菜,那一刻她黯然神伤。常常是她拿个冷馒头又踏上了返回学校的路。那时的冬季,家里“坐庄”的是萝卜和白菜。
雨桐喜欢吃米饭,不喜欢吃面条,更不喜欢吃白菜汤面条。而还有比汤面条更让雨桐痛恨的,那就是糊糊。这是河南老家的一种吃法,就是将白面兑水搅成糊状,锅里水烧开了,将面糊搅进锅里,浆糊一样的糊糊,基本是早饭的必备。
20世纪70年代,在普通人家,根本谈不上什么家庭餐桌,鸡蛋就是最好的营养品。雨桐有个同学叫华华,雨桐经常去华华家找她一起去上学。每次去华华家,雨桐都备受刺激。华华也是吃馒头的,但是人家的馒头里夹着黄灿灿的煎鸡蛋。还有她们的妈妈惠香阿姨,常常做蛋炒饭,那米粒个个都被鸡蛋裹着,让雨桐垂涎欲滴。
杨澜曾采访来自新疆的著名演员陈建斌,他回忆小时候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伊拉克蜜枣。“童年时,每次经过学校旁边的小商店,总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一颗颗金色的伊拉克蜜枣,在橱窗里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那一刻,雨桐也瞬间回到了童年,伊拉克蜜枣,那也是雨桐童年的“甜蜜蜜”啊。
那时小孩子的零食大多也就是爆米花了。大人们去探望病人,通常会买麦乳精、奶粉或者水果罐头。
20世纪70年代,人们一见面会问:“吃了吗?”如今,年过半百的雨桐回想起那个物质贫乏的时代,仍不禁泪眼朦胧。
20世纪80年代:味蕾觉醒的大学食堂,肉卷、午餐肉、蜂蜜花生
国人的味蕾觉醒大约是在20世纪80年代。此时家庭餐桌已初见规模——菜品日渐丰盛,南方的新鲜蔬菜开始走上北方餐桌,细粮成为餐桌主角,国人生活水平开始从温饱走向小康。
1985年雨桐从遥远的新疆来到北京上大学。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而雨桐的味蕾跟青春一样,处于嗷嗷待哺的阶段。
记得当时学校里有三个学生食堂,一个职工食堂。学生食堂里的小炒、热拼,都是家庭富裕同学的选择。买一份热拼或小炒之后,她们还可以到凉菜窗口,再买二两午餐肉或火腿肠,那可是雨桐不舍得吃的。
大学4年,雨桐印象最深的是职工食堂的“肉卷”。30年后有一个叫郭红的同学,从美国回来在同学群里发出倡议:一起回中国人民大学校园,寻找职工食堂的肉卷。不过就是一个肉卷,发面里卷着些许肉馅,在烤炉里烤制成表面金黄,底部油亮,外表焦脆、鲜香。可是在那个年代却成了“人大人”独有的味觉记忆。
20世纪80年代,人们从温饱奔向小康,零食也开始大量涌现。大学时,雨桐最爱吃蜂蜜花生、琥珀花生和傻子瓜子,同学们打牌,谁输了就请大家吃零食。
20世纪90年代:簋街与三里屯酒吧,打造饕餮时代的美食地图
20世纪90年代,一批富裕起来的家庭开始吃鲍鱼、海参之类的高档食品,餐桌上的菜肴品类和档次开始步入巅峰期。麦当劳、肯德基等西式快餐店也遍地开花,而自助餐、西餐馆不仅给国人带来了异国风情,还以“高热量、高脂肪、高蛋白、低矿物质、低维生素、低膳食纤维”的重口味食物,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以谷物为主”的中国传统膳食结构。
“今天我请客”是20世纪90年代朋友间最豪迈的常用语。此时老百姓进餐馆不再是稀罕事,谁家有喜事或者交际、洽谈都愿意在饭店里摆一桌。市面上饼干、蛋糕、巧克力、薯条、冰激凌和各种零食应有尽有。
回顾那个年代,在北京就不得不说簋街。20世纪80年代,东直门外大街上只有几家饭馆,因为晚上9点后总会有一些顾客来吃夜宵,几家饭馆便纷纷延长了营业时间,后来干脆改成24小时营业。进入90年代,第一批24小时营业的小饭馆在簋街火了起来。一到晚上,这里灯火通明,人潮涌动。
经济繁荣带来城市“夜生活”的兴起。1995年左右,三里屯“酒吧一条街”迎来黄金时代。三五好友相约三里屯,逛街购物,然后去酒吧听歌喝酒,这是时尚青年的消遣方式。20世纪90年代,北京三里屯可谓掀开了“欲望都市”的篇章。
21世纪:舌尖上的中国,饮食回归健康营养
随着国人生活水平的提高,顿顿大鱼大肉等饮食结构的不合理,不断进食高脂肪、高蛋白、高热量“三高”食品,导致肥胖、糖尿病等“富贵病”高发,因而重新考量什么才是真正的“绿色、营养、健康”成为21世纪的饮食风向。
苏格拉底说:“未经反思的生活不值得过。” 2003年发端于台湾的金钱豹以高大上的自助餐进入大陆市场,哈根达斯、鲍鱼、鱼翅等高档食材敞开吃,随后四处开花。那时能够吃上一顿金钱豹,成为很多人“引以为荣”的事情。然而,好景不长,到2017年7月,“江湖再无金钱豹”。
客观地说,这是一种饮食观念理性的回归。胡吃海塞、过度追求高档饮食以及盲目补充营养的饮食观,正在严重危害着我们的身心健康。而“绿色、营养、健康”的观念在21世纪深入人心,“什么食品有营养,什么食品能防病,什么食品搭配能达到营养价值最高”,正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黄帝内经》提出“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的饮食原则,表明粮谷类主食在中国传统饮食中的重要地位。近年来,中国营养学会也一直呼吁人们继承中国“五谷为本”的饮食文化,提倡粗粮细吃。
改革开放40年,从物质匮乏走到物质充裕,从追求果腹到追求健康,中国人的饮食健康观念在21世纪 “清醒而及时地”迈上了一个崭新台阶。
如今,饮食美学也日渐成为一门新学问。主妇们不但讲求餐桌上丰盛营养的饭菜,在菜肴的色彩搭配以及餐桌、器皿的摆设上,也都有了美学追求。
2012年由陈晓卿执导的美食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红遍大江南北,主题围绕中国人对美食和生活的美好追求,用具体人物故事串联起讲述了祖国各地的美食生态。2018年,陈晓卿执导的《风味人间》,拍出了一部“舌尖上的世界”,回归食物本身,并对食物追本溯源,从自然物产、地理环境、社会习俗、文化方式等角度进行诠释。
中国的饮食文化可谓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其美学内涵着重表现在“品”与“味”两个字上。如今,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带着感恩的心情珍惜食物,带着审美的心情品味美食,带着营养的追求吃出健康。而舌尖上的中国早已走向世界,圈粉全球。
鸡蛋里的四十年
■ 喜颜 文/摄
20世纪70年代,鸡蛋很金贵
那时候我只有几岁,我家住在单位家属院的平房里。我妈养了一只芦花鸡,特别能下蛋,还特别能嚷嚷。放学一回家就能看到它,扑腾着翅膀迎上来炫耀:“个大!个大!个个大!”那时家里墙上贴着一张日历,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红圈圈。每次从鸡窝里捡一个蛋,我妈就在那天的数字上画一个红圈圈。
那年,我爸生了场病,我妈把芦花鸡炖了给我爸补身体。爸端着汤,望着锅里的芦花鸡,掉了眼泪:“它下了快有100个蛋吧!”
后来我妈把我送进体校,因为运动员的伙食标准是每日早餐有一个鸡蛋。可她不知道,我很多时候从食堂拿走鸡蛋后,就偷偷扔进了路边草丛,因为那些鸡蛋有时候咬下去跟塑料很像,还有一股硫磺味儿。后来才听说,那年头,市面上供应的不少是冻鸡蛋。也是后来才明白,那年头鸡蛋该叫金蛋,好金贵哦。
20世纪80年代,鸡蛋最养人
我们大院里的邻居们纷纷从平房搬进了楼房,我家也住上了新楼。因为单位的两栋楼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对面楼里厨房的饭菜香味,一阵风就能捎过来。
对面三楼住着林姓人家,刚添了新丁。整日里都能听见,林家厨房传出筷子敲打搪瓷碗的啪啪声,那乐曲像是在向两栋楼的邻居们宣告,林家宝宝要吃蒸蛋啦!
“大鸡蛋——大鸡蛋——!”楼下又传来一阵叫卖声。一位大叔时不时会挎个竹篮子出现在楼下。我爸每闻此声必下楼,急急忙忙端个盘子去买10个鸡蛋上来,生怕叫卖声飘远了追不上。后来才知道,那个卖鸡蛋的,是我同学的父亲。
林家宝宝让蒸鸡蛋给养大,我同学也被他爸的大鸡蛋换来的学费后来培养成了大律师,
而我也是被先生的蛋炒饭俘获的。
那时候我还没毕业,身为同学的他,竟然跑去老师家借用厨房炒了一盘蛋炒饭,黄灿灿的碎鸡蛋、白生生的米粒,还有青玉般的葱花,香喷喷一盘冒着热气递到我面前。这样一位厨神,还那么心细,我不嫁他嫁谁?
21世纪,洋鸡蛋、富硒蛋、土鸡蛋争奇斗艳
后来知道,蛋炒饭其实是大有讲究的,蔡澜的做法是一定要用隔夜饭。“蛋炒饭,自然是要先炒饭。如果先炒蛋,再混入饭中,是不及格的做法。炒饭的最高境界在于炒得蛋包住米粒,要达到这个效果,先得下油,等热得冒烟,倒入隔夜饭,炒至米粒在锅中跳跃,才打蛋进去。注意了,蛋绝不能事先打散,要整个下,再用铲子炒散,给蛋白包住的呈银,蛋黄呈金。”这就是厨界著名的“金包银”,据说当年慈禧太后逃亡时还吵着要彰显富贵,炒饭也要“金包银”。
如今“00后”的小家伙们,比如我给儿子做的蛋炒饭,常常会添点虾仁或是培根。他爸爸给他炒蛋饭,总爱加东海虾皮,脆口又补钙。
小家伙吃白水蛋还挑品种,专挑土鸡蛋吃。超市里鸡蛋专柜品种繁多,光大型养鸡场出品的就贴有“富硒蛋”、“玉米黄”等标签,还有印着各家产地的散养鸡蛋、农村土鸡蛋等等,琳琅满目。
当然,我们更乐意去郊区购买真正的土鸡蛋。农民自家散养的,吃虫子吃谷糠不吃人工饲料的鸡,它们生的蛋才有过去的老滋味。那样的土鸡蛋打在碗里,黄澄澄的颜色像极了童年我家芦花鸡下的蛋。
咸菜坛子里的时光荏苒
■ 吴明慧 文/摄
作为“70后”的人,我对自己家腌的咸菜情有独钟。
生活在上海,我对故乡秋天的记忆更多停留在妈妈的咸菜坛子,还有爸爸到菜农地头拉了一车足有一百棵白菜回来,我进进出出帮忙抱白菜的情景。
妈妈的咸菜坛子里总有一种耐久保存的菜,那是用白菜腌制而成的酸菜。那时节,看人家日子过得怎么样,就是要看家里有多少咸菜坛子、多大的酸菜缸。妈妈绝对是过日子的好手,在暑假还没结束的八月底,我家的咸菜坛子就已小有规模地摆好了。
北国秋来早。刚进八月,很多蔬菜就陆续下市了。妈妈管这个叫“罢园”,真是再形象生动不过。只有拇指粗细的小黄瓜,瘦弱却莹润的茄子,来不及长大秧苗就被秋风摧折的豆角,这些都是瓷坛子里的宠儿。
我喜欢陪在妈妈身边,看她熟练又细致地将洗好的菜均匀整齐地码放在坛子里,然后洒一层大粒盐;接着,再摆放一层,再撒上盐。最后,握拳将咸菜用力压实,封上坛盖。
这是北方人家赖以过冬的嚼口了,贴补日常蔬菜的不足,饶是这样,也还经常吃不到春菜上市。
我能帮妈妈做的,除了洗菜,腌蒜茄子的时候,我来剥蒜、捣蒜泥;煮熟的茄子凉透之后,我们一起将拌好咸盐的蒜泥夹进破了膛的茄子。
若是做我们全家最喜欢吃的糖蒜,那工程可就大了。我在院子里得坐上两个大半天,剥蒜皮。这种腌糖蒜的大蒜很嫩,蒜衣风华正茂,不能剥得太狠,水分很足的蒜皮也好吃。我总是一边剥蒜,一边偷嘴。
妈妈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配方,水、盐、糖、醋,还有酱油,都要按配比来,否则吃口很差。我从来不管这些,接下来等着糖醋入味的日子最难熬。从蒜白还是脆生的时候(偷)吃起,手上拿一个馒头,伸手掏出一头蒜,就吃开了,有时辣得冒汗,却照吃不误。
多少年过去了,我始终无法忘掉糖蒜的美味。如今,住在楼房里的妈妈早已没有了各色咸菜坛子,却多了瓶瓶罐罐。她还会腌咸黄瓜、蒜茄子,腌糖蒜,只是规模已压缩到仅够一个人随时换换口味。
也不知是妈妈的手艺退化了,还是现在的生活确实已不需要咸菜来塞牙缝了,腌在玻璃罐头瓶子里的糖蒜不再有儿时曾经的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