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长期以来是男性主导的行业，女性摄影师相对匮乏；摄影业对自由职业者的依赖，缺乏机构管理，使得被骚扰者往往投诉无门，而且，自由职业的工作机会相对隐蔽，摄影师往往需要和编辑搞好关系才能得到工作，这就构成了不平等的权力关系。此外，摄影工作坊也是性骚扰的重灾区。
由于敌意的工作环境，一些女性被迫离开了新闻摄影业，一些女性则不再参加摄影节、工作坊或相关社交活动，这对她们的事业发展相当不利。
■ 陈亚亚
随着性骚扰指控涉及的行业和领域增多，摄影业中严重而有特别成因的性骚扰现象也得到关注。
2017年11月，在西方社会反性侵浪潮中，摄影业发生了一件大事：《国家地理》杂志图片部副主编帕特里克·威蒂（Patrick Witty）被指控多年来在行业内滥用权力，对女同事、女摄影师多有不检行为。12月，威蒂被停止了在杂志社的工作，但离职理由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在获知有媒体要报道此事时，威蒂通过律师向媒体发出书面声明，否认曾经有过“性侵”，只承认自己“过去的一些行为伤害了女性”。然而在相关报道发表之后，有10名女性联系媒体提供了指控威蒂的相关证据，还有一些女性则在社交媒体公开声称有类似经历。
国外不少机构在面临职员性侵的指控时，大多会公开宣布做了如何处理，以表达对性骚扰零容忍的态度，《国家地理》对此事长期保持沉默，这让许多人不满，而这也是提出指控的女性后来转向媒体爆料的主要原因。她们认为杂志这种低调的处理方式对威蒂没有震慑力，他不会因此而改变，很可能在以后的工作中会故伎重演。而直到媒体报道后，杂志的CEO才给全体工作人员发邮件谈及此事，强调机构在“接到投诉后就立即组织人力资源部门进行了调查”。
这次事件让许多人认识到，摄影业中存在较严重的性骚扰现象。
性骚扰高发的原因及对策
这并不奇怪，因为摄影长期以来是男性主导的行业，女性摄影师相对匮乏。 2016年世界新闻摄影大赛发布的数据就显示，在过去5年中，女性参赛作品只占总数的15％；而美联社对其摄影部门的一份内部报告也显示，只有14%的美联社摄影师是女性。摄影行业性别严重失衡的现状由此可见一斑，这就导致了女性的需求被忽视、行业内性骚扰事件频发。
性骚扰高发的另一个原因是摄影业对自由职业者的依赖，缺乏机构管理使得被骚扰者往往投诉无门。而且，自由职业的工作机会相对隐蔽，摄影师往往需要和编辑搞好关系才能得到工作，这就构成了不平等的权力关系。
有时性骚扰还来自其他摄影师，因为资深男性摄影师常常拥有更多资源，他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对年轻女同行下手。例如曾有8名女性指控摄影师克里斯汀·罗德里格兹（Christian Rodriguez）以提供指导或雇用助理为名实施性骚扰，时间长达5年之久，骚扰行为包括不情愿的性行为、要求提供裸露或色情照片、强迫拍摄类似照片等。
基于这样的现状，2017年夏天，美国国家摄影记者协会更新了摄影师道德守则，在第十条里明确提出摄影师“不要参与同事、下属或拍摄对象的骚扰行为，在职业互动中保持最高的行为准则”，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对行业内的行为加强指导，呼吁大家一起来抵制性骚扰。不过这个缺乏罚则（处罚措施）、倡导性的自律原则在实践中能起到多大作用，目前还不得而知。
此外，摄影工作坊也是性骚扰的重灾区。对于年轻摄影师来说，工作坊交流是十分重要的活动，对其职业生涯往往有重要影响，但多数工作坊都缺乏反性侵的措施，年轻女性在此很容易遭到男摄影师和编辑的骚扰。最具声望的埃迪·亚当斯工作坊（Eddie Adams Workshop）也不例外，不少女摄影师声称她们在这里目睹或经历过性骚扰，其中一些人因为害怕影响自己的事业发展而不敢投诉，另一些人则在投诉后并没有得到有效的答复。据说工作坊处理性骚扰的方法之一是悄悄地不再邀请这些人参加活动，但这往往只是让骚扰者换个场所继续进行骚扰。
2017年，埃迪·亚当斯工作坊在多方的呼吁下，做出了一些积极改变，比如第一次在工作坊上要求所有参与者签署一份行为准则，声明自己对性骚扰行为零容忍，这里提到的性骚扰行为包括“不受欢迎的性挑逗、询问他人性偏好以及其他口头或行为上的性骚扰”，呼吁任何经历或目睹性骚扰的人及时向工作人员报告，并声称骚扰者将被要求离开且从此禁止再参加工作坊。
女性摄影师的变革行动
与此同时，一些女性摄影师也组织起来，为行业内女性的事业发展提供支持。Daniella Zalcman就是这样一位女性，她是越南裔的美国纪录片摄影师，平时主要在纽约和伦敦活动。在她19岁开始从事新闻摄影时，就发现行业中有很多性骚扰。现在她作为资深摄影师已经很少再面对这些，但她看到年轻女性在这个领域的遭遇仍然很糟糕，由于敌意的工作环境，一些女性被迫离开了新闻摄影业，一些女性则不再参加摄影节、工作坊或相关社交活动，这对她们的事业发展相当不利。
丹妮拉·扎尔克曼认为，摄影行业必须做出改进，首先是要改变摄影师的性别构成，确保从业者与其所代表的社区一样多样化。2017年，她因此发起一项名为“妇女摄影”（WomenPhotograph）的倡议活动，旨在壮大女摄影师的队伍。为了说明项目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她对当年8家国际出版物的主题照片拍摄者的性别进行了整理分析，发现《华尔街日报》由女性摄影师拍摄的主题图片仅占6.2%，而比例最高的《旧金山纪事报》的主题照片中也只有23.4％由女性拍摄。
为改变这样的现状，提升女摄影师的可见度，为她们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丹妮拉·扎尔克曼开发了一个女摄影师网络数据库，便于有需要的机构到这里来寻觅女性人才。目前数据库已收集到700多位女摄影师的基本数据（地区、联系方式、技能说明等），遍及99个国家。此外，该倡议活动还包括专门提供给女性摄影师（包括非二元性别者、跨性别者）的摄影项目和摄影资金，每年对符合条件的人开放申请。
从历史经验来看，行业自律、行为规范指导以及各种倡导性、支持性的项目，将有助于减少目前摄影行业中的性别不平等现状，帮助女性摄影师获得更多的事业发展机会，激励更多的青年女性进入这个行业。我们有理由相信，当女性摄影师真正占据到摄影行业半壁江山时，行业内性骚扰的现象将得到有效的遏制，行业发展将进入良性循环状态。
（作者系上海社科院助理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