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10月19日,中国伟大的文学家鲁迅先生的塑像,在仙台东北大学仙台医学专科学校旧址落成揭幕,1904年至1906年,先生在这里学医,在这里他不仅与藤野先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还实现了他弃医从文的重要转折。
■ 吴玫
寻访名人故居,已经从我的旅行目的中慢慢退到了后几位。
当年去美国马里兰州表妹所在的小城闲居数日,一听说爱伦·坡生活过的城市巴尔的摩就在小城附近,说什么也要表妹带我去参观爱伦·坡的故居。表妹和表妹夫一听,脸上都布满了乌云。在我的据理力争下,寻访爱伦·坡故居到底排上了日程,只是,汽车快要进入巴尔的摩之前,表妹夫反复叮嘱,千万不要与过于悠闲的居民搭讪。我嘴上没说,心里哼了一声,想:我坐在车里,就是想与巴尔的摩人闲聊,也够不着呀。
爱伦·坡的故居在巴尔的摩黑人聚居区。车开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附近时,我看见几乎每一栋住宅的大门口都会有几个膀大腰圆的闲人闲坐着。我刚打算摇起车窗,表妹夫及时制止:“别摇车窗,他们也许会觉得你歧视他们而找我们麻烦。”我“哦”了一声,一会儿在参观爱伦·坡故居时,不免有些惊魂不定。
2018年年初,趁冬天还没有过去,我们去仙台旅行。我当然知道,鲁迅先生早年是在仙台医学专科学校上的学,可是,与我敬慕的文学家能够心灵相通,才是敬仰他们最好的方式,何必去寻找他们当年的足迹呢?所以,去之前没有刻意准备。
出发前,我发现,仙台行之匆忙,不仅没有做好寻找鲁迅先生足迹的准备。我预订的航程,是上海到东京转机去仙台,可我没有看清楚的是,抵达东京的机场是羽田,而出发是在成田机场。害怕赶不上后续航班,又舟车劳顿,抵达仙台的森重旅馆,已经筋疲力尽。
森重旅馆,是一家开办于20世纪40年代的家庭旅社,选择这一家旅馆下榻,是因为我喜欢地方色彩浓郁的家庭旅社。这种旅馆的问题是,通常没有电梯,等到我们将行李从狭窄的过道、逼仄的楼梯搬到二楼我们房间时,老板娘认为,给我们的房间小了些,非要为我们换一间。纵然内心万般不愿,我们又怎能拂逆老板娘的好意?于是,下楼再上楼。安顿下来后,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就不想动弹了。
可是,旅馆摆放在房间里的地图告诉我们,东北大学就在附近。
没错,鲁迅先生留学仙台就读的是医学专科学校,但仙台医学专科学校已经并入了东北大学,所以,先生的塑像,应该在东北大学。既然近在咫尺,何不去祭拜一下?
就是没有准备充分,连谷歌地图都没有下载,这下好了,我们只好老土地举着地图去寻找东北大学、东北大学里鲁迅先生的塑像以及鲁迅先生在仙台的故居。
看到了爱宕山横穴墓群,也看到了立荒町小学,就是找不到东北大学的校门而入。我们想找一个年轻人问路,这样不至于我们说的英语彼此听不懂。奇怪的是,下午的仙台小巷里,行走的都是老先生。碰到的这一位,像是明白我们要找鲁迅先生的塑像,可他说的日语,我们勉力能听出鲁迅二字后就不知所云了。谢过他后,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继续前行,在小巷深处一堵墙的墙头上,看见一块指示牌:阿部次郎故居。阿部次郎是谁?故居的信息被这么高调地挂在墙头,肯定不是凡人,就决定拜见鲁迅先生之前,先去拜访阿部次郎故居。
然而,每一次在巷子里走到了尽头,指示牌就告诉你拐弯就到。拐了有五六次弯了吧?终于站在了阿部次郎的故居前,一栋二层的小楼房而已,且已经关门。仔细研读门口的铭牌,这个人还真不得了,是日本著名的哲学家、美学家,曾在东北大学担任美学教授,主张移情说,并认为美就是善。
过阿部次郎家门而不得入,我们转而继续寻找鲁迅先生。这一回一定要找一位年轻人问路,可是,与三位老人擦肩而过后,遇见的第4个仙台人,还是老人,不过,这位年逾八旬的老先生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我们大胆猜测,也许他就是东北大学的退休教师。可不是嘛,听说我们要寻找鲁迅先生的塑像后,老先生激动得鲁迅鲁迅地呼喊,并自告奋勇地要把我们送到鲁迅先生的塑像前。放心地跟着老先生走着,总觉得应该跟好心人聊些什么,要命的是,我们说的都是英语,他的话我们一句都不明白,估计我们说的英语,他也一句不懂。这样聊着天一路同行,是不是有些尴尬?这时听见一对学生模样的男女说着中文从我们身边走过,我们激动地喊住他们,老先生在确认他们能带我们找到鲁迅先生后,才欢快地跟我们告别。
1992年10月19日,中国伟大的文学家鲁迅先生的塑像,在仙台东北大学仙台医学专科学校旧址落成揭幕,1904年至1906年,先生在这里学医,在这里他不仅与藤野先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还实现了他弃医从文的重要转折。
一位年轻的妈妈正带着她可爱的孩子在鲁迅先生塑像旁玩耍,见我们恭敬地在塑像前留影,她指了指左前方。此刻,她就是不说话我们也明白,那里有鲁迅先生上过课的阶梯教室。我们依着她手指的方向找过去,至今还在使用的阶梯教室,锁得严严实实的,只在门外放着一块铭牌,想必是告诉我们,这里有鲁迅先生的足迹。
鲁迅先生在仙台居住过的地方,应该就在不远处,可两位留学生说,找到不易,且已经歪歪斜斜,而我们,已经非常疲累,就顺着原路回到森重旅馆。从路过的超市买了一些熟食充当晚饭,吃罢去公共浴室洗了澡后回房间倒头便睡。半夜,我被一阵异常的晃动摇醒,睁眼一看,家人正瞪着我,说:“地震了。我想,晃得再厉害一些就叫醒你。”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已经歪歪斜斜的鲁迅旧居不会有事吧?此时,大地重又恢复平静,寂静中,我“噢”了一声,又跌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