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读庄子,她却深谙梦蝶一般飘飘荡荡的人生趣味,不用想也知道,落到现实里一定吃足了苦头,但我托腮悠然神往,想象中的美化滤掉了底色的艰辛,只剩下她探索世界时的勇敢和欢愉。
■ 李咏瑾
因为好奇心不同,世界呈现在每个人眼前时并不一样大。
像我的世界,就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宅”,一杯清茶、几卷好书,就能氤氲起一大片丰盛的精神世界。而我的朋友小醍不一样,她从另一个半球像颗流星似的呼啸而过,热情地向我打声招呼,转身又没入另一边的地平线下。
她代表了另一种我羡慕的人生。
常常给她打电话:“喂,你在哪呢,大陆或是海上?还是在国内某个城市的角落?”从比利时留学归来,她放弃了进入体制的机会,做了一两年公益后,转身投入了一家跨国的户外旅游公司,从此更是天南海北任遨游,比求学时更加不羁。如果碰巧她说已回成都,我们就哈哈一笑,再忙也要相约出来,给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后吃着喝着,听她说着这段时间又在欧洲哪处雪山的山麓中才跑完马拉松,或是在尼泊尔居民的家中咕嘟咕嘟地学习烹煮当地的奶茶,然后老被世界各地5岁以下的小小男子汉们追求:“姐姐,等我长大了一定来娶你!”她一愣,哈哈大笑后再一本正经地应允……
不读庄子,她却深谙梦蝶一般飘飘荡荡的人生趣味,不用想也知道,落到现实里一定吃足了苦头,但我托腮悠然神往,想像中的美化滤掉了底色的艰辛,只剩下她探索世界时的勇敢和欢愉。
就像眼前好饭好菜,我们突然想加二两小酒,她就会笑嘻嘻地拎个空纸箱子离桌,去外面的人行道边来上两首法文的香颂,在成都的街边能见到几个人用法文卖唱呢?眼看着周围的人群渐渐聚拢,有人在小纸箱中放下钞票,一曲作罢,掌声如云,人群中不乏“再来一首”的请求,而她只是笑着挥挥手,收拢箱中零钱后优雅转身,拿回桌上,正好一人一小瓶精酿啤酒。
我平淡寂静的人生啊,怎么会不欢迎这样闪烁的女孩?而她一个劲地怂恿我:“你也可以!辞职、背包、出门去!”哈哈,辞职?怎么敢,我马上抱紧了我那份一年只有5天年休的工作,它是如此温暖而可靠。然后她笑了起来,耸了耸肩膀。
谁能想到如此快乐的人儿,探索世界的起点居然是萦绕心中不去的抑郁症?
特别抑郁的时候,她踏上了人生中第一段航路的起点,与一位来自美国的老船长驾船横渡了整个印度洋,“将近半年的时间,见识了与地理课本上完全不同的印度洋。”它波平如镜的温柔或是狂风暴雨的残暴之美,冲刷掉她灵魂中冗余的杂念,大浪淘沙之后只剩下越来越坚硬的、呈现出灰白色的、特别适合在广袤大地上行走的骨骼。
她常说:不要老做你喜欢做的事,因为这样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你还有更喜欢做的事。
心理舒适区外的世界,不一定是光芒照不到的黑暗,也可能是一座兀自芬芳扑鼻的秘密花园。
有一段时间我总是加班,心理压力大得不得了,她像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小小窗口,只要刷刷她的微信朋友圈,我总能在一种不属于我的生活中悠然神往。看到她在东南亚的田野中采摘可可,学习当地人用丁香花裹烟卷抽,穿着拖鞋开着破破烂烂的小摩托一路飞奔,炽热的阳光下晒得像只精瘦的猴子……我就会捧着手机傻乐,莫名觉得生活很快乐。
2018年伊始,她参加了一个关于“挑战不可能”的航海节目,借了一艘40尺的混合动力帆船穿越马六甲海峡,航程将近3000海里,甚至会经过印尼附近危险度极高的暗礁群。她在直播的视频中冲我们挥挥手,勇士一般展开了洁白的风帆,耳边是海浪巨大的哗啦啦声!
在这新年的开端,姑娘你即将乘风远航,羡慕你的人生总是这么无所畏惧地勇往直前,好像明天的明天,时时流转的岁月无穷无尽,哪怕直到我们七老八十,瘫坐于海滩的长椅上大晒太阳,当有一艘帆船从我们面前驶过,我相信你也会豪情万丈地挥手:“扶我起来,我觉得我还能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