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荣超、杨玉仙夫妇。 (富东燕/摄)
■ 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 富东燕
8月28日,在中央三频道播出的七夕晚会上,陈荣超、杨玉仙这对八旬老兵夫妇的爱情故事引得无数观众一边落泪,一边点赞。
落泪,是因为从结婚到退休的33年来,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他们大部分时间分居两地,1000多封书信见证了他们之间真挚的感情;点赞,则是缘于他们如今把小爱转化成大爱,拿出几十年积蓄捐建了两所希望小学、30多个爱心书屋。
近日,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走进了老两口的家,听他们讲述着自己当年艰苦但值得回味的爱情和革命故事,感受着他们之间浓浓的爱……
亲密的革命战友
陈荣超今年85岁,是四川成都人,杨玉仙小他两岁,是四川广汉人。1949年,他们相继在各自所在地参军,开始了革命生涯。
1950年,陈荣超和杨玉仙的部队都奉命进军西康,解放雅安。那里,便成了他们最初相识的地方。
那时,杨玉仙的文工队要扩大力量,陈荣超所在的教导队普遍素质较高,就让他们到文工队当演员。“我是文工队服装组的组长,最初是我领导他。”杨玉仙回忆说,后来,部队为了培养文艺骨干,就把当时比较活泼的陈荣超送到北京培养,“回来后,他就成了我们的导演,开始领导我了。那时候,他总是说我这个不标准,那个不到位的,我们经常会因为排练,闹出一些矛盾。”回忆起将近70年前的这段故事,两位老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也正是因为这些“矛盾”,让他们彼此逐渐熟识。那年,陈荣超16岁,杨玉仙14岁。
1953年,杨玉仙转业去了北京的坦克学院上学,陈荣超则奔赴朝鲜战场。远在异国的陈荣超时常会怀念祖国的亲人,早已没有父母的他,把这份怀念聚焦到了亲密的战友——“杨玉仙同志”身上。
于是,陈荣超给杨玉仙写了第一封信。
“玉仙同志,我到朝鲜了,我们的工作内容,一、备战……”虽然信的内容都是陈荣超在朝鲜的工作情况,但那时,他已经对祖国这位亲密的战友心生了朦胧的爱意,而突然收到信的杨玉仙,也有所感觉,“我们团那么多女同志,为什么只给我写信呢?”
从那以后的一年多时间里,陈荣超用书信为杨玉仙讲述着自己在朝鲜的工作和生活,而杨玉仙的回信总是,好好工作,努力工作。频繁的书信往来,让彼此之间不自觉地有了依赖和牵挂。
由于在朝鲜工作表现突出,陈荣超被奖励了一个月的回国探亲假,他心无杂念地来到北京,拿着从朝鲜特意买回来的大苹果,送给了杨玉仙。尽管依然没有挑明关系,但两个人都感觉离对方的心更近了一些。
“那些苹果特别香,我也舍不得吃,就放在宿舍的书柜里,每次打开书柜,都会闻到浓浓的苹果香。”当年那种美滋滋的感觉至今回荡在杨玉仙的脑海里。
抗美援朝结束后,陈荣超和很多老兵一样,来到北京学习文化知识;杨玉仙毕业后,被分到天津电气研究所工作。
有一次,杨玉仙得了痢疾,躺在床上起不来。她的同事告诉她,说她有一封超重的信在邮局,杨玉仙知道是陈荣超写给她的,她心急如焚,但就是去不了。等身体稍微有所恢复后,她便立刻坐车去拿信,为了马上把这封厚重的信看完,她就一边走路一边看,连着看了好几遍,等看完了发现自己都快走到单位了。“每次我都迫不及待地看他的信。”那时,等信已成为两个人生活中的重要内容。
坚强的革命夫妻
1956年,陈荣超和杨玉仙先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共同的进步让他们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从亲密的战友发展成了亲密的夫妻。
陈荣超说,那个时候,追求进步是选择人的最重要标准,“因为我们都入党了,所以我就跟单位提出结婚的请求,我们单位就到她们单位去了解情况。”
“领导来找我谈这件事,我挺吃惊的,我说,还没到结婚的时候吧,我去找他谈判。”于是,杨玉仙只身来到北京找陈荣超。结果,当天晚上,陈荣超单位的同事就布置了会场,领导纷纷到场,给他们主持举办了婚礼。
“没有谈判成,反而就这样结婚了!”杨玉仙一直觉得这事挺荒唐。
“看似荒唐,其实我们心里都有数,我们是有多年感情基础的。”陈荣超说道。而这多年的感情基础主要依托于那一封封革命友谊的信件。
婚后,两个人依然一个住北京,一个住天津,为工作忙碌着。
那时,从北京到天津的交通很不方便,每逢节假日,陈荣超当天下了班,借同事的自行车骑到丰台火车站,然后坐三个多小时的火车才能到天津。因为火车班次少,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站着。而折腾到杨玉仙的住处,通常已到半夜,他只能翻墙进去。
有一年,北京先有了蜂窝煤,天津还只能烧煤球,为了让自己的爱人享受到这方便、干净的“设备”,陈荣超就把铁炉子和蜂窝煤一起背到了天津。
那段日子,虽然是两地分居,但毕竟距离不是很远,日子过得艰辛但有滋有味。而之后,两个人的工作经历了十几次调动,一通又一通的调动令让两个人只能靠通信联系彼此。
1967年年初,“这是我调到河南新乡给你写的第一封信……陈荣超”。
“工作重要……杨玉仙”。
1969年春天,“我调到湖北襄樊了……陈荣超”。
1969年秋天,“我也要到襄樊了……杨玉仙”。
1969年底,“我要调回北京了……陈荣超”。
1971年上半年,“我也要调回北京……杨玉仙”。
1971年下半年秋,“我要去山西了,工作保密……陈荣超”。
“工作重要,儿子女儿都想你了……杨玉仙”。
“我现在坐在晋南山间的松石上,看着山下的小村庄花烛罗列,这或许是我在晋南山头上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看到这句话,你一定认为我又要调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工作,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次调动令的目的地是北京,我要回家了,现在的心情实在难以形容……陈荣超”。
…… ……
之后,陈荣超继续为了部队建设依然奔波于祖国各地,一直到1988年退休。退休前,他是总参装甲兵指挥学院学员大队政治委员。
从结婚到退休,他们几乎靠通信陪伴了彼此33年。
“在现代人看来,可能很不理解,但那个时代就是这样的,为了部队建设,为了革命建设,我们必须要四处奔波,我们不是个例。”陈荣超坚定地说。
33年,杨玉仙一个人把两个孩子带大,她从未有过任何怨言,反而觉得很骄傲,因为他的爱人是军人。
此前在一个电视节目里,陈荣超对妻子说,“你辛苦了!”他告诉记者,这不是走形式的话,是他的真心话。
“我之所以愿意接受媒体的采访,是因为我觉得有的事应该告诉下一代,不要说革命先烈,就说我们这一代,确实为了革命做出了很大牺牲,做出了很多奉献。这不是唱高调、说口号,这是实话。”陈荣超强调。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为了革命工作,我们两个老共产党员不在乎那朝朝暮暮。”这是两位老人共同的心里话。
从小爱到大爱的升华
退休前,陈荣超、杨玉仙夫妻有着“服从安排,工作最重要”的共识;退休后,老两口有了新的共识:关注下一代的健康成长成为他们的新事业,“我们还想着为人民做点事情”。
2000年,雅安解放50周年,两位老人拿出攒下的20万元,在雅安军分区和地方政府的帮助下,建了一所占地1700多平方米、能容纳600多名孩子的希望小学,学校的名字叫晨阳希望小学,“晨阳”取的是两位老人姓氏的谐音。
接下来的十多年间,他们又捐建了一所希望小学以及30多个“晨阳书屋”,老两口捐建的地方有个特点,半数以上都在红军长征经过的地方,如江西兴国,贵州遵义,四川宝兴、石棉、康定,甘肃会宁等。
耄耋之年,有着共同的共识,让他们感到很幸福。
陈荣超如今身体不太好。去年,突发心梗,医院下了病危通知;记者采访的当天,他正在等医院的电话,因为腹部有个主动脉瘤,需要尽快手术。尽管如此,两位老人还经常不辞辛苦地去各地做节目,“我们希望通过镜头,向更多的人传递这种爱心和正能量。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爱心和精神没有止境,应该一代代传承下去。”陈荣超说,“老牛自知夕阳短,不待扬鞭自奋蹄”,这是他经常用来勉励自己的一句话。
前半生献身国防,后半生播种希望;挚爱彼此,更有共同的大爱。这对八旬老人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为爱坚守、圆满幸福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