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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明宇 夏夜,我被一阵急促的哨音惊醒,弹簧似的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墙上的钟摆在走动。我知道,远在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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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处理…

是留恋,是嘱托,还是告别?我们只能边擦泪水边去聆听……

永远的哨音

2017/6/29

■ 齐明宇

夏夜,我被一阵急促的哨音惊醒,弹簧似的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墙上的钟摆在走动。我知道,远在天堂的爸爸托梦来了。可是,爸爸,我怎么看不到您呢?

2017年6月10日,父亲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一程,终于肯停下来休息了。父亲安葬在村后的西北角,从家到父亲的坟前一共是679步,在人生的征途上,走完这段距离只要抽一支烟的功夫,然而这679步却让我们和父亲身居两个世界,从此阴阳两隔。

父亲是被肺癌折磨了18个月后离开我们的。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为了方便父亲呼叫我们,我们商量在父亲床头装个“老年报警器”,不料父亲另有打算,他连说带比画地告诉姐姐,抽屉里有一个哨子,可以派上用场。就在我们担心父亲能否有力气吹响时,正在厨房做饭的姐姐就听到一阵高高低低的哨音。从此,这把哨子就陪伴着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光,哨音成为父亲和我们交流的语言。

父亲钟爱哨子,因为他的大半生和哨子有缘。作为一个有着30多年教龄的老师,哨子就是他忠于教育事业的见证。

记得我上小学二年级时,父亲是我的班主任。那时,我总爱把“张”字的最后一笔多写上一撇,为此,父亲纠正了我好几次。有一天,父亲点我到黑板上默写生字,“张冠李戴”的“张”字又被我写错了。就在我放下粉笔要跑回座位时,父亲手里的课本重重地打在我的头上。看到他对别的同学那么好,对我却如此苛刻,我伤心地哭了很久。对于父亲恨铁不成钢的良苦用心,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明白。

儿时的印象中,父亲经常穿着一双露着脚趾头的黑布鞋,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手里那只黑皮包也磨得掉了皮。田野上,他挥斥牛鞭汗流浃背。爷爷奶奶去世早,两个叔叔在外地工作,早年的老宅年久失修,实在撑不下去了。70年代中后期,父亲和母亲商量盖几间新房。说是新房,其实是用泥巴垒成的土坯房。那些日子,父亲拉土、和泥、劈墙,用拿粉笔的手操起了泥瓦刀,那劲头让人想起操场上的父亲,吹着哨子正组织一场球赛。不知道干了几个月,三间泥巴房从父母手里像“变魔术”一样砌了起来。房子落成时,父亲让表哥在门头上刻了7个字:勤俭办一切事业。这句话,是父亲一生的座右铭。

而爱也贯穿了父亲辛苦操劳的一生。我七八岁那年得了一场病,浑身浮肿。父亲找来一辆板车,拉我到镇上的卫生院打针、输液,从家到医院有四五里路,父亲拉着我来来回回跑了好几天。如今,躺在板车上颠簸的感觉现在也记不起来了,但那条路、那辆板车、那个背影,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在父亲爱的怀抱里,我度过了自己的童年。上初中时,我寄宿在邻县的三叔家,那年参加全县作文竞赛得了二等奖。一向为人低调的父亲这次却张扬了一回。回家时,他抱着那个硕大的奖状上了火车,引来周围许多羡慕的目光。父亲就主动和他们攀谈,高兴地说:“儿子在全县拿了奖!”对于从没离开过农村的父亲来说,全县有多大,他可能也不知道,但他的脸上洋溢着望子成龙的期盼和自豪。

高考落榜后,我准备去当兵。送我走的那天,父亲抱着我换下来的衣服混在人群里,跟着汽车跑了一程又一程。母亲告诉我,从没有落过泪的父亲,坐在灶前哭了很久。我知晓父亲泪水的味道,那时哥哥和弟弟都考上师范有了“铁饭碗”,而我却要踏上这条未知之路。父亲这份情愫里既有愧疚,也有担心,更多的还是牵挂呀。

远离故乡的日子里,我时常收到父亲的家书,信不长,每一封仿佛都能听到父亲吹响的哨音,像军营的号声一样催我努力,鼓励我不断拼搏向上。

在病重期间,父亲却从不轻易吹响哨子,尤其是我在家陪护的那几个晚上,父亲出奇的安静,有次半夜醒来,看到是我在旁边给他扇扇子,吃力地对我说:“别扇了,你也歇歇。”我知道,父亲时刻在与癌细胞作垂死的战斗,而他却把痛苦化作了爱!

父亲去世前一天,我匆匆地赶到老家,我们围坐在病床前。昏迷中的父亲下意识地把哨子挂在脖子上,不停地吹着,那声音已微弱得像蛐蛐的鸣叫。我们流着泪对他说:“爸爸,我们都在您身边,您就别吹了。”但哨音仍没有停下来,是留恋,是嘱托,还是告别?我们只能边擦泪水边去聆听……

按照家乡的风俗,人走了身边不能有带铁的物品。我们把一只塑料哨子放在父亲手边,那只陪了他生命最后征程的铁哨子,连同父亲的体温被我装进了上衣的口袋。那一刻,我在心里对父亲说:“爸爸,您放心地走吧,想您的夜晚,我会吹响这只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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