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我们都要走向死亡，但这不妨碍我们敞开怀抱迎接一个又一个如约到来的春天——生命是一场约定，你不能单边毁约。
■ 舟子
最近，看了电影《春天里的二重奏》，开始只是受片名所吸引，觉得有诗意，看了有关介绍才知道，原来这是根据英国少年天才大提琴家杰奎琳·杜普雷的故事改编的，也可以说是“生发”出来的，二者不同之处在于，该片的主角是一位人近中年的小提琴演奏家斯蒂芬妮·安德森，相同之处在于，她们都患上了多发性硬化症，曾经辉煌的音乐人生从此改变……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闻女大提琴家杰奎琳·杜普雷的名字，电影《她比烟花寂寞》也是根据她的传记改编。当年，我看时并不知晓这一背景。看过之后有疑问：在艺术的浩瀚星河中，以女音乐人为主角的电影作品少有，这究竟是纯粹的艺术杜撰还是有史实依据？
我当然希望这位大提琴家是确有其人，但又不是太愿意，因为片中的女主角令人莫名其妙，她才华过人但也古怪过人，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乖戾举动……上天把音乐的细胞赐给了她，可接到这一大礼包的她却是那么不快乐，用种种反常之举，似乎要把曾经拥有的这些一一击碎……她不爱惜自己的天赋与才华，也不爱惜身边的亲情与人情。《她比烟花寂寞》这一译名很美也恰切，但我不知为什么总是容易想成：她比烟花绚烂。
女主演英国女星朱莉·安德鲁斯也是“熟人”，电影《音乐之声》中能歌善舞的年轻女教师，只是在《春天里的二重奏》里已没有那么青春正茂了：功成名就、人近中年的女小提琴家斯蒂芬妮·安德森脸上开始有了皱纹，不过“年龄是岁月的勋章”，还是很有魅力。但命运的转折也开始随之而来，多发性硬化症袭来，她的手指开始不听使唤，与那位年轻的男小提琴手的二重奏排练中一再出现了“不和谐”音。一开始，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和手指，包括她的指挥家丈夫在内的周围人也装着没有听出来，但她的二重奏搭档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担心这样千锤百炼下去出名太慢的搭档出走了，签了一个一年十几万美元的合约，到拉斯维加斯的演艺场所挣快钱去了。
失去搭档后，她又失去了丈夫。丈夫要去巡演，而她为了防止多发性硬化症导致的突然摔倒已经开始坐轮椅。他问她：是否真的希望他去巡演？以前，她的名气一直盖过他，巡演是他自身实力的证明。她说：是的。她是一个一直行走在云端的人，她最不能接受的是别人的怜悯与同情，不管这人是曾经的丈夫还是依旧的仆人。他的巡演果然成功了，他多次打来电话，但她一律没接……时光无情，他们就此分开了，片尾再次相见在那棵象征着青春的参天大树前时，他与一孕妇同来——一同前往、帮助打理他巡演事务的女秘书。推着她轮椅的人已不再是他而是她后来的心理医生。
这是电影中的另一条线索：患病之后，她不断去看心理医生。这位心理医生不似人们想象中能够为病人的心灵驱魔除邪的英雄，而是看上去医术上没有什么大能耐，而且自己身体也有点虚弱的人。他收费不菲却没能治病救人，甚至没能给出任何建议，只是给出了“我们都在走向死亡”的废话，女提琴家愤怒了，我作为观众也觉得他很无用，但我们都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句话是讲到点子上了：维持生命的三样必需品是空气、水和食物。言下之意是：除了这三样，其他的失去都是可以承受的，音乐、丈夫……只要你不选择失去自己……
在失去音乐、丈夫的过程中，她绝望过，自杀过，沉醉于欲望过……她蔑视伤害过别人也蔑视伤害过自己，但她最终被自家的女仆及时抢救过来了……经历了人生从巅峰到低谷各种滋味的千回百转之后，在将要到来的新的春天里——眼前那棵象征着青春的树还是光秃秃的，但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宛如重生的她将开始的是一个人的二重奏，像本片的英文原名《Duet for One》所言。
一开始，我不明白，为何要译成《春天里的二重奏》，后来想，是为了给电影增添一点亮色吧！固然我们都要走向死亡，但这不妨碍我们敞开怀抱迎接一个又一个还在如约到来的春天——生命是一场约定，你不能单边毁约。只是，她已将自己那把价值不菲的名琴送给了那个与之一朝风流过的文艺青年了，她一个人的独奏又该如何奏响呢？
看来，有的东西还是不能轻易送人的。生活可以是二重奏，但当你失去独奏的能力时，二重奏的组合也往往容易随之失去。春去春会来，花谢还会再开，当历尽劫波生命在时，记得保存好属于自己的那把名琴。有了它，独奏也可以很动听。况且有时还可以有心理医生来为你推轮椅，即使他并不总能妙手回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