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 姚建
□ 王丹青
21岁的张航说，她很羡慕同龄的女孩子能在大学校园中学习生活；42岁的吕迎春说，她很挂念家中的父母和即将参加中考的女儿。
如今她们生活在监狱的高墙中，有时也会想象，如果当初……
3年前的5月28日，山东省招远市一家麦当劳餐厅里，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血案——由于信奉邪教“全能神”，张航的父亲张立冬和姐姐张帆将餐厅内素不相识的一名37岁女子杀害，当时在场的吕迎春、张巧联以及18岁的张航和12岁的弟弟张某，也参与了这起血案。
2015年2月，张航的父亲和姐姐被判处死刑，她则与吕迎春一起被判刑后关押在山东省女子监狱。由于表现良好，且对邪教有了彻底的认识并与之决裂，今年4月份，张航由原先的10年有期徒刑减为9年零7个月，吕迎春也在去年12月28日由原本的无期徒刑减为21年零3个月的有期徒刑。
面对当年的罪行，张航和吕迎春后悔不已。“我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
高墙内重塑三观
吕迎春说，她刚来山东省女子监狱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对这里的抵触，还存有对邪教的希望。“我心里想着，没什么可怕的，我和张帆都是‘众长子’，是不会死的。”
张航也有些困惑：“这是不是‘神’对我的又一次考验？”
山东省女子监狱的徐警官还记得吕迎春刚入监的样子：“非常顽固，拒不认罪，你跟她说什么她都不听，不理你，也不回答任何问题。”
然而当张帆和张立冬被执行死刑的消息传来，吕迎春和张航才开始怀疑自己过去的“信仰”。“不是说‘众长子’不会死吗，现在张帆已经死了，这是不是说我以前信的都错了？”
“在那之后的1个多月，我开始认识到我之前的做法是错的，是非常邪恶的，我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让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失去了母亲。”吕迎春终于失声痛哭，第一次承认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但这远没有结束，随之而来的是更加艰难的一段历程——重塑三观。
“吕迎春信邪教的时间很长，从1998年就开始接触邪教，她的人生观、价值观、思维方式等，都深深受到邪教的毒害。我们也试着帮助她，一点点重新塑造正确向上的三观。”徐警官说。
而对吕迎春来说，这段日子是痛苦的。“我不断去学习反邪教的知识，才明白以前的自己有多愚蠢。但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只一味地埋怨是别人害了我，我本质上还是善良的。”直到后来，她开始阅读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我终于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足，自私、自大，正是这些缺点把我一步步推向邪教的深渊。”吕迎春说，如今她不再怨天尤人，不再觉得委屈，她正在逐渐认识自己，了解自己，改变自己。
把监狱当作一所学校
与中年的吕迎春相比，年纪尚小的张航明显单纯得多。她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出狱后要做家里的顶梁柱，照顾好妈妈和弟弟。
张航时常后悔自己当年没能完成学业。当年正处在叛逆期的她以为不上学是一件好事，但一年后当她想重新回到校园，却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妈妈当时说给我报一个中专，但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没能去上学。”张航不敢跟过去的同学联系，也不敢面对邻居好奇的目光。“因为‘教会’有规定，不能向外人透露‘教会’的事情，我心虚，总怕他们知道了些什么，我会被‘教会’惩罚。”
不正常的生活让原本活泼好动的张航变得沉默，直到来到监狱，解开心结的张航终于活得像个同龄的姑娘。她主动参加监狱举办的文艺演出、各类演讲活动，还在朗诵中担任主要角色。
“张航其实很聪明，能歌善舞的。”徐警官说，“她年纪还小，刑期也不是很长，等她出去了，还得进入社会，不能没有一技之长。我们想让她多学点文化知识和实用的技能。”
对张航来说，警官们就像她的妈妈、她的姐姐。“我知道她们是真心为我好，我自己也想努力学习，学点技术，出去以后好赚钱养家，照顾家人。”
张航觉得，自己虽然没能像其他同龄人一样读高中、上大学，但在监狱里，她也学到了很多。“这里就像是我的学校，我在这里学会了坚强，明白了‘责任’二字。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也很向往出去之后自由的天空。”
未来，她们希望回报社会
徐警官说，张航刚入监的时候，她们曾经问过她一个问题，“以后想过怎样的生活？”“她当时回答我们说，希望自己以后能每天喝喝咖啡，遛遛小狗。”
如今，张航再次听到当年这段对未来的期许，羞涩地笑了。“太不切实际了。不过目前，我也没有什么很具体的想法。就想补上之前落下的‘人生的功课’，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勇敢面对生活。”
2016年，张航主动提出担任监狱文盲班的教员，又申请担任信息报导员。“这里的生活给我带来了希望。”
同样，吕迎春也开始适应起监狱的生活，在认识自己的过程中，主动提出帮助他人。徐警官说：“她也担任了我们监狱的教员，参与了‘优秀教员’的评选，还开导其他改造初期人员，帮助他们从困境中走出来。”
“等我出狱之后，我想做一名反邪教志愿者，用我的亲身经历去帮助那些受到邪教毒害的人，去警醒那些即将陷入邪教泥潭中的人。”吕迎春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