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妇女报·中华女性网记者 周俭
姚改改
今年年底，浙江德清县新市镇宋市村的村民将有意外之喜——村集体分红翻一番。能有这样的“收成”，是因为宋市村有幸成为德清试行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改革的试点村之一，分红来源于土地入市收益再投资的增值收益。
德清县是全国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的33个试点之一，改革的任务是试行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中国妇女报·中华女性网记者了解到，自2015年8月实现全国第一宗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之后，截至今年10月，德清已有81宗589亩土地入市，成交金额1.43亿元，农民和农民集体获得收益1.15亿元，惠及农民8万多人。
农村土地制度改革事关农民的切身利益，维护好、实现好、发展好农民土地权益也是此项改革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德清县在试行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的改革中，如何保障农民分享到改革红利？保障妇女平等地分享到土地改革收益？12月初，记者前往德清县采访调查。
股权增厚之外，再享土地出让金的增值收益
2015年7月，德清县委、县政府颁布有关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试点实施方案和相关管理办法，标志着这项改革全面启动。
当年9月，在前期完成申请、审核、评估和村民代表大会民主表决之后，宋市村村集体所有的原砖瓦厂中的43亩土地，在县公共资源交易网站上挂牌，随后以每亩18.7万的价格成交。宋市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张兴旺向记者介绍说，根据县里有关收取土地增值收益调节金的规定，土地出让款中的16%上缴县财政，剩余650万元返回到村集体专用账户。
记者了解到，土地增值收益调节金的收取比例，是德清县以政府投入的基础设施配套费用(4万～8万元/亩)以及参照国有土地出让提取用于社会公共利益的社会保障、教育、农业发展、生态补偿等7项基金(约占出让总价的16%)为主要依据制定的，其中工业用地按土地级差区域位置不同分别按16%、20%、24%收取，商服用地按土地级差不同分别按32%、40%、48%收。同时明确，政府收取的土地增值收益调节金，用于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环境建设、土地前期开发等支出，仍旧反哺于农民和农村。
不过，上缴调节金之后，宋市村获得的650万元土地出让款也不能随便花。据记者了解，在如何分配土地收益方面，德清县根据镇、村、组三类集体经济组织的不同形态，提出了“实物形态、股权形态、现金形态”三类分配模式，乡镇集体经济组织获得的土地入市收益，不直接分配，主要用于辖区内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民生项目等支出；村级集体经济组织获得的土地入市收益同样不能直接分配，而是采用追加量化农户股权（即股权增厚)的形式，让农户年底享受收益现金分红；村内其他集体经济组织(村民小组)的土地入市的，收益的10%归村集体所有，用于村内公益事业，其余可在该集体经济组织成员之间公平分配。
上述有关土地增值收益调节金的收取模式和在三级集体经济组织内部差别化落实农民和集体收益的做法，体现的是德清县在土地制度改革中确立的“坚持入市收益大家享”的原则。
张兴旺向记者解释说，其实村集体获得的这650万元，只能用于再投资，村民年底可以分得再投资的收益。我们将其中的400多万用于购买政府债券，200多万投资到村集体所有的旅游开发公司，计划利用村里的自然资源苎溪漾，开发生态休闲旅游，为村集体创收。
张兴旺表示，今年村里计划将购买政府债券获得的32万元收益中的约70%，即20万元拿来给村民分红，以往村里年底分红只有10万元，主要来自出租砖瓦厂地块的收入，如今该地块被出让，所以今年村民获得的分红将翻一番。
当记者问及是否所有村民，包括离婚、出嫁或嫁入的妇女都能分享收益时，张兴旺说，只有2013年股改完成时获得股权的村民才能享有，获得股权的妇女，不管是出嫁、离婚，还是丧偶再婚，只要户口仍在本村，都能享有同等的分配。
宋市村村民杨舒洋对记者说，她于2014年11月出嫁到新市镇思桥村，但户口未迁出，去年她和母亲两人依然获得了4000元分红，今年也将同样获得分红。
随后，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张兴旺所说的股改，是2013年德清在全县完成的村经济合作社的股份合作制改革，村级集体经营性资产被量化折股，所有当时户口在本村的村民都获得了股权。这一改革也奠定了德清目前的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改革的基础，使村集体的土地入市收益得以通过股权增厚的方式共享。
不过，那些在股改完成后嫁入本村的妇女和新出生的儿童，都无法获得分红。对此，张兴旺表示，根据宋市村制定的村规民约，涉及到嫁人嫁出、出生死亡的，根据实际情况，股权可以进行周期调整，但目前还未实施这种调整。
记者随后又就股权调整问题，采访了德清县农业局农经站站长周伟国，他表示，目前，县里正在起草相关文件，制定农村股份经济合作社股权有偿退出办法、股权继承赠与制度等，主要内容是股权可在本集体经济组织内部成员间转让，也可以继承，或通过现金购买。若相关政策获得通过，将在明年实施。
此举意味着，2013年后嫁入的妇女和出生的孩子可以通过继承和购买的方式获得股权，从而享有土地入市的收益。
分享土地入市过程中的征地收益
洛舍镇东衡村是德清县试行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改革的另一个试点村。据村委会主任陆英田介绍，在土地入市之前，东衡村的集体资产约有600万，主要是固定资产，也就是村集体所有的综合楼，现金资产来自该楼每年50万左右的出租收益。
2015年年底，东衡村开始着手土地入市，将原属于村集体所有的东衡酒厂的11亩地挂牌交易，最终以每亩21.3万元的价格，出让给德清县孟頫酒业有限公司。所得款项除向县财政上缴增值收益调节金之外，村集体到手约200万元。
但这只是东衡村在土地入市中获得的小头，大头则来自落地于此的德清县工业众创园项目。从2011年起，东衡村通过土地综合整治，对废弃矿山进行平整，整理出可利用土地568亩，这些土地被分为A、B、C、D四块区域，用于建设众创园，打造钢琴小镇。今年3月，A区一期的79亩土地挂牌入市，6月完成交易，出让给14家钢琴生产企业。9月，84%的土地出让金中的50%，即600多万元，返还至村里，剩下的款项，也将陆续返还。
村里这两块土地入市交易后，东衡村的集体资产快速增加到2000万元。陆英田说，A区二期的80余亩土地，今年年底也将落实挂牌。
和宋市村一样，东衡村村集体所有的土地出让款也被用于增厚村民股权，壮大集体经济。对此，陆英田说得很简单，2012年底，东衡村就完成了经济合作社股份合作制改革，全村不分男女老少，按照在册户口，每个村民分得一股，以前村集体资产不多，股权价值也低，如今集体资产增加了，股权价值自然也高了。
他说：“村民对土地入市这项政策很满意，也觉得很惊讶。现在村级闲置土地中的建设用地可以集中起来出让，盘活资金干大事，这真是件好事。”
除了股权增厚，东衡村部分村民还获得了征地收益。据陆英田介绍，村里部分建设用地原属村民小组所有，为了筹备土地入市，村里先期按县政府规定的每亩5万元的价格向两个村民小组征用了300多亩。除村集体提留10%之外，其余的征地收益归村民小组所有。村民小组就分配事宜召开户主大会民主商议并达成了共识，其中22组获得的494万征地款，按照每户5万元，其余按原山地人口（即拥有山林土地的村民）50%、现有人口50%的分配比例，分配到户。
在征地收益的分配过程中，因为政策明确，妇女的土地权益也得到有效保障。陆英田举例说，21组妇女张叶红，2005年离婚后去了县城，但户口一直未迁出，仍然得到了2万多元的土地分配款。
妇联主动参与改革决策
在对宋市村和东衡村的采访中，就土地入市的收益分配问题，两位村干部都干脆、明确地表示，就是按照股改时确定的持股人口来分配，男女平等。可以说，德清县2013年完成的村经济合作社股份制改革所奠定的基础，保障了妇女平等享有土地改革的红利。
记者注意到，在《德清县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收益分配管理规定（试行）》中，有这样一条明确规定：“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收益分配应切实维护妇女、儿童合法权益，对分配方案存在纠纷的，村股份经济合作社预留相应比例分配资金（不低于10%），在县主管部门或司法部门下达处理意见或决定后，再进行分配。”
对此，德清县妇联主席姚国丽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这一条其实是延续2013年县里进行股权改革时制定的政策。由于在土地流转租金收益分配时会产生争议，往往涉及妇女利益，当时武康镇五四村已经试行了预留争议金的做法，妇联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可以有效维护妇女权益，所以和县农业局沟通，并提出建议，之后，预留改革风险金的条款被写入县里颁布的股改实施意见，确保妇女在依法维权后，能直接从风险金中获取应得收益。
此外，在德清县的股改实施意见中，还明确了12种类型的人口为股权全额享受对象，其中包括与本社社员离婚但户籍未迁出的人员及其依法判决随同子女和因离婚将户籍迁回的原本村出嫁人员及其依法判决的随同子女。
正是股改时制定的这些政策，保障了农村妇女平等获得集体经济股权，从而也顺利分享到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收益。
姚国丽介绍说，2014年德清县被浙江省政府批准成为省城乡体制改革试点县后，省妇联领导高度关注德清改革，及时向县委县政府提议，将县妇联纳入县城乡体制改革领导小组成员单位，该提议很快被采纳。之后，县妇联还被列入县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确权登记颁证工作领导小组。妇联得以及时了解掌握改革发展动态，及时提出有效意见，将性别平等意识纳入改革决策。
记者了解到，在德清县渐次推进的农村各项改革中，县妇联都及时和相关部门沟通，并提出相关建议，保护妇女权益。如在2014年开始的农房所有权登记中，县妇联向住建局建议，将妇女作为共有人，在房屋所有权证上登记夫妻双方的名字，这一建议在改革中得以试行。
姚国丽说，妇联积极、主动参与到改革决策中，从源头上保障了在改革中对妇女权益维护的重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