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战萍
没搞清,到底是哪天起,慵懒的人们,给自己胡乱穿戴、肆意搭配的衣着,冠一理直气壮的美名——“混搭”。于是诺大京城,有一阵人群色彩看上去,就有那么点儿混乱。先不说是否能把魅力和肤色点亮,单看那从头到脚的五颜六色,就令人眼花缭绕。
中国的灿烂文明,伴随着华夏的传统习性,相生相伴难分高下。自古以来,红色为吉为美、金色为富为贵的炫美习惯,始终没丢。尤其在结婚喜庆、新春佳节之即,基本是上上下下、从内到外、一派通红。但古训美德却渐失颜色,常常在衣着光鲜、时髦男女的嘴里和网络视频微信文字间,看到并不美丽的词句……
曾经叱咤里外、当家作主的姥姥,素食素面一辈子,个子不是很高、嗓门也不算很大,但在当地威望及家中的地位,如同太上老君,说话算数掷地有声。不知是一辈子肯于付出的散富济贫、还是不计恩怨的乐观分享,周济了无数鳏寡孤人,却不要丝毫回报。姥姥姥爷一生清白的热心和侠义,至今还被当地一些受益百姓传为佳话。“每逢过年,总能看到冯爷冯奶家的两个大红灯笼、吃到热乎饺子、穿上冯奶亲手做的棉鞋红袄……”我想,人们留恋回味的不止是姥姥姥爷年夜呈现的通红喜庆,而是给予的慷慨温暖。老人家的观点非常有趣,她常常颤微着小脚、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碎碎念:“吃不穷、喝不穷、手脚不动就受穷……”姥姥家中的热闹,基本体现在过年的喜庆灯笼春联福字,和冬天她亲手给孤儿们做的红花棉被面和一群知名不知名的孩子们。
北方的夏天还好,但到严冬累月酷寒。姥姥总是指挥着姥爷和瓦匠,要把里屋外屋的火炕灶台改造顺畅,屋有多大、火炕就有多大,为的是能让来取暖睡觉的孩子们吃饱睡好。吃多了闹够了的孩子们,热炕热被里贪睡,常常尿炕,姥姥也不嫌弃,爱好读书下棋的姥爷稍有微词,便被厉害的姥姥一句重话噎了回去:“别做那啥都嫌弃的老绝户,你不也是小小孩儿伢拉尿长大?”于是,内向的姥爷就沉默不语,任由姥姥伺候着这些别家孩子们,来来去去。
“孝道在先、争着不足、让着有余。”是老一辈在世时的家训,几辈没出官宦富商,却也平安顺畅没有灾患。于是,越是走到熙熙攘攘的当今时代,越觉得老家留下的家规训言难能可贵。只要想到姥姥常说的“吃亏是福”,内心陡然间生出一股傻不拉叽的英雄豪迈,立刻就消灭了先前的悲哀。
至今,我还是想念儿时姥姥家那诱人垂涎的橙色金黄,虽然只体现在熟透的西红柿和炒熟的柴鸡蛋上。由于黄色西红柿格外的甜、金黄的炒鸡蛋格外的香,所以姥姥总是把这两种好吃的留给她最偏爱的“淘小子们”和贵客待遇走街串巷修鞋磨刀的“老爷们儿”,在她老人家的眼里,贵客不是官员领导和有钱人,反而是这些“看得起咱家门、瞧得起咱家饭”的人,被姥姥常常盛情款待为贵。我向来不喜欢红红黄黄的暖色,但姥姥家的黄柿子炒鸡蛋,却一直是我回味惦记多年的诱惑,那种淳朴的香甜,多年以后确实再也没有遇到过。
说到底,我还是觉得朴素的单一颜色最能吸引我。且不论日常的穿戴,一直偏爱着黑、白、蓝、紫,即使当今流行的禅服长衫,看上去也令人有着恬静的舒服。
倘若,让我选择今生最爱的颜色,荏苒光阴几十年,回首过去,我还是留恋姥家的赤橙黄绿和青白,不止是春天的葱蒜、夏天的菜园和秋天的瓜果、冬天的棉被面红里白的热闹多彩,还有老人家无私的慷慨之爱,凝聚在她勤劳一生、扶助众生的素心、素面和素念、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