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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后的自梳女》记录了居于广东顺德、佛山、东莞和肇庆等地自梳女的人生故事,并从近代珠三角产业兴起,大批女性入缫丝厂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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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自梳女发声 为自梳女立传

——《中国最后的自梳女》评介

2016/1/26

《中国最后的自梳女》记录了居于广东顺德、佛山、东莞和肇庆等地自梳女的人生故事,并从近代珠三角产业兴起,大批女性入缫丝厂务工,“妈姐”结伴下南洋,早期女权斗士等多个角度探究了自梳女状况,体现了作者的深度思考。作为记载自梳女的非虚构文学力作,本书有两点发人深省:其一是让自梳女发声,而不是代言;其二是为自梳女立传,而不是传奇。

■ 王宏维

在关于南中国“自梳女”的著作中,最近新增了花城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最后的自梳女》(以下简称《自梳女》),作者莲子、林志文。该著分上下篇,上篇“寻访最后的自梳女”,是作者于2015年做的直接访谈,记录了居于广东顺德、佛山、东莞和肇庆等地15名自梳女的人生故事(其中一自梳老人十二姑刚离世,访谈内容为前些年的记录);上篇之中还包括一份对东莞某学院大学生的采访,内容为她们近年赴新加坡、马来西亚、越南等地拍摄自梳女的情况,颇为特别。下篇为“珠三角自梳女风俗考”,作者展开了广阔的历史画卷,从近代珠三角产业兴起,大批女性入缫丝厂务工,“妈姐”结伴下南洋,早期女权斗士等多个角度探究了自梳女状况,体现了作者的深度思考。

对自梳女的当代记述较早可见陈东原《中国妇女生活史》(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该节内容简短,标题是“广州女子之同性恋”,资料源于清代张心泰的《粤游小志》。陈东原称“以姐妹花为连理枝”,风起于顺德,后染番禺、沙溪,直至省会(广州)。自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始,从社会学、民俗学等不同学科视域对自梳女的探讨渐次发表,有叶汉明的《华南家族文化与自梳风习》、徐靖捷的《走近西樵自梳女》等。还有个别文章指自梳女习俗为“陋习”,且危害有三:一是滋生病态心理,二是导致偏执行为,三是损害社会。可见,自梳女作为一种反传统的女性生存方式,即使是在她们石火风灯、命在须臾之际,所获评价仍褒贬不一。

怎样记录研究自梳女群体与个体?怎样评价与自梳有关的风俗?显然是有争议的。它不仅映现了不同思想观念之间的碰撞或对立,更折射了封建制度下性别等级、女性权利、婚姻家庭的嬗变与互制,并预示了一个社会大变革时代的到来。《自梳女》作为记载自梳女的非虚构文学力作,有两点发人深省。其一,让自梳女发声,而不是代言;其二,为自梳女立传,而不是传奇。

让自梳女发声,而不是代言

《自梳女》一著明确体现了作者让自梳女发声,而不是代言的这一态度。简单来说,自梳女即女性选择终身不嫁,拒绝婚姻,这样做显然是有违传统性别角色和婚姻模式的,而个中缘由,无疑应当由自梳女本人发声,即以自梳女自身具有的感受与认知来说明。当然,这应当是最真实,也是最有力的说明。《自梳女》集中了多位自梳女的口述,她们直接讲到的不嫁人的原因可以概括为“家里穷”“做人新抱(媳妇)甚艰难”“有钱搵,使咩俾人管”“我要自立”“姊妹都自梳”“根本没有结婚的想法”等等。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家里穷”——家庭的贫困,往往使自梳女的父母赞同、甚至要求女儿不要嫁人,梳起后外出打工挣钱养家。

比如,在海外劳作几十年返回顺德均安镇的黄胜姑太,奔波一生,现虽年老体衰记忆模糊,却仍清楚记得自己是“年轻时家里穷,为了家庭,为了兄弟、侄子,没办法才去的。”也就是说,自梳的兴起是具有一定的物质生产条件和经济原因的——社会生产需要女性劳动,同时家庭维系、劳动力再生产(帮助父母养育弟妹,帮助兄弟结婚生子)也迫切需要女性外出挣钱。在此意义上,自梳女无疑就是真正的家庭赡养者,同时也是劳动力再生产和家族延续的牺牲者。当下,为数不多的存世自梳女虽都在安养晚年,但极度强烈的牺牲感仍是她们永远无法抹去的生命伤痕。如书中所描述的,姑太们每每提起都噎呜哽咽,潸然泪下:下南洋是不得已的事情,也是为了家庭,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这样看,决定自梳对女性个人或许是无奈之举,但对社会生产和家族延续及劳动力再生产,又是必要之举和可能之举吧。自梳女群体为家庭、为父母、为兄弟辛辛苦苦勤劳默默奉献了一生,这是不可抹杀的历史事实。而以“陋习”一词来做概括,不仅荒谬,也是对女性劳动奉献的践踏。

为自梳女立传,而不是传奇

不少论著将自梳风俗称为岭南的“奇风异俗”,自梳女也因此被贴上了“传奇人生”的标签。“奇”自是相对于“常”。如果站在传统婚姻模式和传统女性角色扮演的立场来说,自梳女选择不婚、不为人妻人母,确实是反“常”了。一般论著聚焦于自梳女的“奇”,大致就是持的这一立场吧。而《自梳女》一著的不同,就是依据自梳女的真实人生,从她们的平凡甚而卑微之中发掘价值,使自梳女追求独立、自强不息、勤劳奉献的人生意义获得了明确的定位,达到真正为其树碑立传。毋庸讳言,女性选择自梳的一个根本原因是决定走出家门,外出务工,且她们从事的主要是缫丝、编席、帮佣(妈姐)等底层职业。

据记载,当时顺德一带的缫丝产业,工厂环境异常恶劣,女工们起早贪黑,劳作十分艰辛。但即便如此,对那些饱受封建礼教压制、不甘心逆来顺受的女性来说,“有钱搵”该具有多大的吸引力啊!据记载,在顺德缫丝业鼎盛期,一个女工每年所获劳酬达200银圆,可以支付整个家庭一年的生活费用。在当时,这是件很体面的事。南海西樵曾经流传过的一句俗语是:“家无自梳不富”。不错的劳酬也使缫丝女工在获得经济来源的基础上,提高了在家庭中的地位,有了自主掌控人生的可能。1908年,番禺南村一地出嫁女仅数人,1909年更无一女出嫁,这些情况的出现是并不难理解的。经济的作用是巨大的,对方方面面,特别对社会风气和人的观念行为发生的影响,在此表现得是如此清晰,这也是社会规律的必然显现。相比之下,只以“奇异”或“传奇”来形容,可能很局促吧。可以说,《自梳女》一著记录了近代珠三角自梳女群体的应运而生,勾勒了中国初具形态的女性产业大军,描绘了她们以自己的勇敢、勤劳和坚韧走在历史变革的潮头。

在对珠三角自梳女的探究中,也有研究称她们为早期的“女权斗士”,主要是指自梳对抗了封建包办婚姻、突破了男主外女主内的劳动分工。《自梳女》一著对此作了回应,认为“女权斗士”只是自梳女文化的一个“标签”,她们在自梳中获得的自由仍是“相当有限的”。这一回应依据充分,评述中肯。长期以来,中国女性对自己在社会、家庭中的卑微地位和嫁人后的辛酸感受极深,积怨长久。明代中叶后期最早出现的自梳风气,就是通过拒婚发起的一种挑战权威、违抗禁忌、逃出牢笼的方式,尽管其间包含着许多无奈和妥协,但却明明白白显示着女性的反抗,这点无可置疑。“反抗曾不停地转弯,甚至还改道过。是时候由我们来实现反抗了。”就此说,自梳女是中国本土早期的“女权斗士”也并无不妥吧。 (作者为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教授、博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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