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随着社会发展,现代人的婚姻承载了更多感情以外的东西,离婚率上升、婚姻稳定性下降、情感问题增多成为一种不争的事实。据官方统计,2013年全国依法办理离婚手续的共有350万对,比上年增长12.8%,其中民政部门登记离婚281.5万对,法院办理离婚68.5万对。自2004年以来,我国离婚率连续10年递增。2004年,我国的粗离婚率仅为1.28‰,2010年突破2‰。到2013年,已经高达2.6‰。从过去的谈离婚色变,再到如今“离婚没啥大不了”,中国人的婚姻观正在发生改变。
婚姻中的矛盾冲突日益增多的如今,从各地电视台纷纷开办的婚姻家庭调解类节目来看,那些婚姻家庭出现问题的人们,在亟须倾诉、发泄的同时,更需要的是专业人员的帮助。于是,近年来,为人们提供婚姻问题诊断治疗、情感疏导服务的专业机构应运而生。婚姻家庭咨询师这一职业也由此出现,婚姻家庭咨询师是为在恋爱、婚姻、家庭生活中遇到各种问题的求助者提供咨询服务的人员。
在2007年,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就批准了婚姻家庭咨询师这一职业。社会转型期,婚姻家庭咨询师扮演了怎样的社会角色?婚姻家庭咨询师如何帮助当事人解决“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以及难以避免牵涉其中的经济纠纷?婚姻家庭咨询师如何才能胜任这一艰巨的任务?近日,本报记者就此探访了一家婚姻家庭咨询机构。
□ 本报记者 宋利彩
2001年5月,维情婚姻医院在上海成立。是年4月,《新婚姻法》颁布实施。当时,婚姻家庭咨询师这一职业尚不被认可。
当时,上海本地的一家媒体在评论维情婚姻医院的成立时,毫不客气地批评,“这家医院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依据就是人们老生常谈的“家丑不可外扬”“清官难断家务事”,人们怎么会对一个外人敞开心扉,一个外人又怎能为别的婚姻家庭问题做诊断?
半年之后,还是这家媒体的记者,在对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扛着摄像机来到维情婚姻医院进行采访,让他们没想到,拍摄到的情景却是,三三两两的客户等候在医院的走廊里,或看书或看报,耐心地等待专家“坐诊”。
一改之前的态度,媒体对维情医院给出了“存在即合理”的评价。
弥补心理咨询和法律服务的空白
“确实,刚开始很难的,很多人不能接受婚姻医院的理念,有人咨询不愿意付费,我们的网站有人点击但没有人互动。但维情婚姻医院专注婚姻家庭问题的口碑还是一天天建立起来。”维情国际婚姻医院中国区总院院长、总督导舒心说。
直到大约2008年前后,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次,一位男“患者”主动找上门来。
这位“患者”几年前到美国去,妻子带着孩子留守上海。几年时间里,本分的妻子从不怀疑丈夫一个人在美国有什么不妥。直到有一天,她让自己同在美国的一个女朋友去看望丈夫。女朋友看完向她汇报情况,这位妻子立刻傻掉了:丈夫在美国不仅重新组建家庭,而且孩子都会骑单车了……
受到重击的妻子想不到别的出路,决心以死向丈夫表达愤懑和不满。
她给远在美国的丈夫写了一封电子邮件,向丈夫托孤,而自己何去何从,就请丈夫不要费心了。丈夫发现了妻子邮件中的端倪,立即飞回上海。
他先是向律师朋友求助,但律师朋友说,如果你要打离婚官司可以帮忙,但要防止当事人自杀,真帮不了忙。
这位丈夫又去求小区保安公司求助,请他们派人密切监视妻子。保安公司派了几个保安随时看护妻子。但几天之后,保安公司的人也撤了出来,理由是,这样限制人身自由的行为是违法的。
这位丈夫又求助心理咨询师,但心理咨询师也表示无能为力——心理咨询师是助人自救,行业规定是不能离开执业地点,除非他的妻子上门来咨询。
无奈之下,通过网络,这位丈夫终于找到维情婚姻医院的舒心院长,请求帮忙缓解妻子压力,重新树立她生活的信心。
“我们维情医院当时就由我和另外两名女咨询师组成一个小团队,轮班陪伴这位妻子,可以说是‘三陪’——陪吃陪睡陪玩,目的就是防止她自杀,同时帮她理清现状,让她认识到,死并不能解决问题。”舒心说,“后来果然发生戏剧性的变化,我们告诉她,她的丈夫在美国的几年赚了不少的钱,如果放弃自杀,我们可以帮忙说服丈夫把他在美国所赚的钱全部转给儿子,包括丈夫在美国创建的公司也归儿子。”
就这样,这位妻子重新看到希望,从丈夫那里得到大笔赡养费,儿子也不用失去母亲,父母也不用失去女儿,还可以重新建立自己生活的新天地。
“从此以后,我们正式建立了咨询师团队,服务于有需要的家庭。”舒心说,“我们做的工作,律师不能做,心理咨询师也不愿做,只有我们婚姻家庭咨询师可以做,可以说弥补了这方面的需要和空白。”
几年的时间,维情婚姻医院已经从上海一家,扩展到全国50多个城市,维情集团的婚姻家庭咨询师团队也达到了近300人之多,主动深入介入当事人婚姻家庭的做法,也随之在全国各地被成功复制。
80%以上的婚姻得以保全
舒心坦承,近年来,到维情婚姻医院求助的“患者”,80%以上为女性,80%以上的问题是出现第三者。
“相对来说,女性更想保护婚姻,相比以前,女性对待婚姻问题更趋理性和现实。”舒心说,因此,婚姻家庭咨询师的工作就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想方设法为当事人出气、维护当事人的婚姻和情感。
很多人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但在遇到婚姻问题时,却束手无策。
一位女当事人,是上海某研究机构的领导,丈夫也身居要职。在去年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来到家里,站在门口喊自己丈夫的名字,丈夫却躲在屋里不肯出来相见……
这位妻子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女孩和自己的丈夫好了8年,曾经3次怀孕打胎,第四次怀孕,医生告诉她,再做人工流产可能这辈子就不能再当妈妈了,于是,女孩要求男人离婚娶她,男人口头上答应却迟迟不离婚,女孩就找上门来。
妻子的痛苦自不待言,但考虑到自己和丈夫的社会地位,还是理性地决定站在丈夫一边,把丈夫外遇的问题解决掉,当务之急就是女孩不能生下孩子。
这位妻子一开始打电话求助法律和心理咨询,最后都建议她到维情婚姻医院,一家专业做外遇矫正的机构。于是,夫妻两人一同来到维情婚姻医院,委托他们分离第三者。
“做女孩的工作首先要见到女孩,这方面我们有很多办法,如果她是做生意的,我们会以谈业务的形式去见她,如果是开公司的,我们的团队成员会去应聘成为她的员工,如果不上班,我们会和她做邻居。”舒心说,“因此,见她并不难,难的是让她信任你。”
这位四次怀孕的女孩,用不吃不喝的办法威胁男人。
当以舒心为核心成员的咨询师团队通过各种办法接触到女孩时,女孩根本不理会他们,因为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否会站在自己的一边。
“我们的办法是先请她安静下来,不管站在哪一边,我们告诉她,你这样不吃不喝、大吵大闹,肯定对肚子里的胎儿不好,如果胎儿在怀孕期间不能得到很好的照顾,生下来恐怕也不健康,这样将来苦的还是你。”舒心说。
通过这种苦口婆心、换位思考的方式,女孩渐渐觉得,这些人还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逐渐信任他们,开始吃喝。
然后,咨询师们建议女孩到医院做产前检查,闹了这么一段时间,确定一下孩子是否还健康。
最终,女孩检查的结果是,胎儿胎心发育不正常,在医生的建议下,在胎儿4个多月的时候做了流产手术。女孩做手术期间,男人连一次都没有来看望。一直认为两人真心相爱的女孩,彻底心寒。
此后的谈判就非常顺利。女孩拿到一定数目的赔偿金,远走高飞,退出令人难堪的三角关系。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丈夫长达8年的外遇,让妻子受到沉重的心理打击。第三者退出之后,夫妻之间的感情修复、回复正常也是维情婚姻医院要解决的重要问题。
在进一步的咨询中,舒心了解到,夫妻二人竟然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没有性生活。
“刚开始,在单位身居高位的妻子对这种事情难以启齿,但我们逐步让她认识到,真正恩爱的夫妻,一个情爱,一个性爱,只有两方面互动平行,才能把爱进行到底。”舒心说。
后来,这位妻子在婚姻生活遇到问题还多次到医院来做进一步的咨询,夫妻间的感情逐渐修复。
“通过我们维情婚姻医院,第三者最后转正的非常少,只有极个别的。”舒心介绍说,第三者无非几种情况:爱这个人、爱钱和爱性,后两种情况比较好解决,对于爱人的,我们会通过各种方式告诉第三者,一个再可爱的人,都有他不可爱的一面,真诚地帮她指出,插足别人的婚姻,这条道路走不通。
“但无论对于哪种情况,我们对‘小三’都不指责、不辱骂、不威胁,平等地对待她。”舒心说。
除了分离第三者,维情婚姻医院接触最多的是离婚案例。
“通过我们咨询离婚问题的,80%最后维持婚姻,15%暂缓离婚,5%确实无话无情无爱的成功离婚。”舒心说。
蔡女士属于成功离婚的。
18年前,在她生孩子时丈夫目睹了她撕心裂肺、血泪相和的难产过程,丈夫觉得自己愧对妻子,从此留下心理阴影,不再和妻子有性生活。
蔡女士曾经和父母说过想离婚,但父母给她的建议竟然是:人不吃饭会死,没有性生活绝对不会影响你的生命,何况我们家祖祖辈辈没有因为这个离婚的。
等蔡女士找到维情婚姻医院咨询时,舒心明确告诉她无性的婚姻应该离婚。通过做通夫妻双方的工作,最终顺利离婚。
“如果蔡女士不是等孩子上大学了才来做咨询,就不会耽误自己那么长时间,早点离婚还能早日重新寻找真爱,早日开始新生活。”舒心惋惜地说。
为了帮助需要离婚的人士,舒心总结了处理离婚案件的“三不原则”,即离婚不后悔、离婚不吃亏、离婚不伤害。
令舒心引以为傲的是,近年来,经他手保全的婚姻有上千起,他也被很多当事人感激地称为“再生父母”。
婚姻家庭咨询师再教育体系需完善
通过几场对话就能化解一场婚姻危机,通过几个人、几个月的工作就能彻底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根据记者了解,成功的婚姻家庭咨询师颇受人尊重,成就感很强,收入也颇丰。
并且,根据舒心的统计,维情婚姻医院的总部,每年的业务量呈15%~20%的上升趋势。其中原因,一方面是医院的宣传工作起了作用,另一方面也是很重要的,现代人的婚姻家庭案件的发生率在提高。
“未来,我们国家可能像发达国家一样,每1000个家庭就有一名婚姻家庭咨询师,职业前景非常好。”舒心分析,“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是婚姻家庭问题的高发地区,因为很多离开父母家乡来到大城市,婚姻有了问题,不再依靠父母,不再依靠家乡的兄弟姐妹,而是自己承担,就希望求助于这样的专业机构,找个专业的人士解决。”
目前,一些妇联组织在城市社区引入了婚姻家庭咨询服务,为市民做免费的婚姻家庭咨询,可以满足市民一部分的咨询需求,但这种做法还不普遍,并且,一些“濒危”家庭的婚姻问题,通过免费的咨询并不能得到有效的解决。
一方面是需求的增加,另一方面,婚姻家庭咨询师的数量却“供不应求”,质量也参差不齐。
作为中国社工协会婚姻家庭委员会副主任,舒心说,目前,中国婚姻家庭咨询师的层次水平能力不尽相同,存在本本主义,参加各种速成班应付考试,以为只要拿到国家颁发的婚姻家庭咨询师的证书,就能做一个合格的婚姻家庭咨询师。
“拿到证书的有三种人,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一部分是从妇联、工会或者教师等岗位离退休的人,还有一部分是兼职做婚姻家庭咨询的人,三种主流人员,加上自己婚姻家庭有问题转而做婚姻家庭咨询的人作为补充人员,都没有把婚姻家庭咨询当成重要的事情来做。”舒心说。
“婚姻家庭咨询师这一职业真的需要真本事,需要操作能力,否则自己的事情都想不明白都没有能力,怎么通过你的语言就能平息一场战争,通过语言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舒心认为,作为一名婚姻家庭咨询师,最起码要有本科学历以上,从事社会工作5年以上,有社会实践,婚龄5年以上,要有专业知识,最好是心理学、社会学或者法学的知识,底子要足够好。
从政府层面来说,舒心建议,婚姻家庭咨询师的能力培训,至少3~6个月才能上岗,婚姻家庭咨询师的再教育体系也需要进一步完善。